牆頭還是那個牆頭,隻是人去牆空,一切在暗夜中歸於沉寂。黛玉眨眨眼,又看了一眼牆頭,確定那人真的離去,這才提起手中沉甸甸的食盒,慢慢地往前院走。
紫鵑一直在前後院的過道旁探頭探腦,好容易熬到少籬走了,見黛玉還呆立在那兒,不覺頭疼,忙一溜小跑過來迎上了黛玉,忍不住低聲嗔道:“姑娘也真是的,三更半夜的,同這人有什麼好聊的。依我說,還是那句話,找機會遠遠地把他打發了,免得將來進了王府生出些不必要的是非。”
黛玉無心跟她理論,把手中的食盒遞給她道:“回去吃點心,我正好也餓了。”
棗泥酥、山藥糕、芙蓉糕、玫瑰餅,四樣點心一樣一盒,整整齊齊擺上了桌。黛玉一樣樣細細打量了,又拿起一塊棗泥酥嚐了嚐,點頭道:“味道很正,我嚐著倒比榮國府做的味道還要正宗些。”
紫鵑滿心不屑,可又耐不住嘴饞加好奇,隻得隨便拿了一塊也咬了一口,頓覺齒頰生香,香酥但不膩,終於沒忍住也讚了一聲:“的確不錯!”說完,三下五除二將整塊餅吃完,方又勸道,“不過就是幾塊點心,咱們又不是沒吃過,可千萬不要被那人收買了。”說到這裏,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兒一般,猛地一捂嘴,驚恐道,“壞了,隻顧著解饞,竟忘了拿銀針試試有沒有毒了!”
黛玉:“……”
紫鵑見黛玉一臉無語,越發不放心,忙翻箱倒櫃把銀針拿出來,挨個點心試了一遍,直到確認都沒有毒後方長舒一口氣,捂著咚咚直跳的胸口歎息道:“還好,還算有點人性!”
黛玉實在忍不住,揶揄她道:“凡事小心謹慎,時刻勸勉主子,以免犯錯,這點很好,連我都不如你呢!”說到這裏,抿嘴直樂,說得紫鵑漲紅了臉,跺腳恨道,“姑娘跟著那個叫少籬的學壞了,連我也編排上了,枉費我對姑娘的一片真心!”說完,把黛玉手中沒吃完的半塊點心一把搶了去,又迅速把其它的點心收到盒子裏,這才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衝著神情鬱悶的黛玉一笑:“睡覺!”
世事從來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東安郡王王長子穆子衡被皇帝賜婚,要娶榮國府賈老爺的外甥女兒林黛玉為長子夫人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京城,有人拍掌慶賀,直言皇帝聖明,有人則不置可否,暗自琢磨內裏隱情,更有甚者,趕緊巴巴地上趕著巴結榮國府去了。而對於安國公府的主子們來說,則是羞怒交加,恨不得將東安郡王府及榮國府一眾人等踩到腳下再碾幾下也不能解心頭之辱。
安國公本人還算冷靜,可周海棠卻早哭得妝花眼腫發髻淩亂,看得安國公和夫人張氏越發的惱火。張氏忍不住罵道:“哭,哭,你還有什麼臉哭!那一日我早同你說過,你同那穆家小子的事兒,沒戲!你非但不信,還背著我們私下找到人家府上,當麵被人拒絕,我都替你羞死了,如今還有臉哭!!”
“母親!!”周海棠正是一腔羞怒無處發泄之時,聽到母親不但不安慰幾句,反倒變本加厲地羞辱埋怨她,越發的失了理智,撒潑大哭起來,“女兒受了羞辱,作為母親不替女兒出頭也就罷了,還在這兒潑冷水羞辱女兒,您是嫌女兒還不夠窩囊嗎?女兒還不如一頭撞死得了,免得給您老人家丟人!”說著話,果然要往門柱上撞。
兩旁的喜兒翠兒眼疾手快,蜂湧而上抱腰的抱腰,抱腿的抱腿,有哭的有喊的有哀求的,越發亂的不成樣子。
安國公心中煩躁,忍不住厲聲大喝道:“夠了,還嫌家裏不夠鬧心嗎?!”說完,又拿眼橫了張氏一眼,嗔道,“你也真是,女兒受了委屈,你不說替她想轍,卻還在一旁諷刺挖苦,有你這麼當母親的嗎?”
張氏聽了火冒三丈,加之平時在丈夫麵前也是說一不二,立時就把怒氣轉到丈夫身上,站起身尖聲喊道:“國公爺還真會說笑,你以為我願意嗎?她不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我沒有替她張羅著提親?可人家壓根就沒這心思,你讓我怎麼辦?難不成還要再上趕著給人家做妾去不成?!!”
“不,我不要做妾!”周海棠急得一下撲倒在母親腳下,哭訴道,“我乃是堂堂安國公府的嫡女,在京城裏的貴女中也是拔尖的,憑什麼要給人家做妾?我絕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