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兩人又起了個大早,因為今兒是嫁出去的女兒回門的日子,少籬這個新姑爺自然要隨同。
榮國府早就在黛玉嫁走後就開始籌備今兒這趟禮,雖說新女婿是晚輩,還是親戚,到底少籬這身份擺在這兒,賈政等人不得不,也不敢怠慢,於是不惜花費人力財力,張羅著府內上下熱熱鬧鬧,倒比自家兒的女兒回門要熱鬧許多。
這一切,黛玉看在眼裏隻覺心酸無奈,少籬看在眼裏卻是不屑。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但不屑歸不屑,少籬還是規規矩矩地給賈母和賈政等長輩行了禮,賈政等諸人慌得什麼似的,又恭恭敬敬地給他還了禮,這才將他引進外院,眾星捧月一般擺了一桌流水一樣的奢華席麵,還破例請了大半年不曾來過的小戲班,咿咿呀呀的唱得熱鬧,少籬越發的腹誹不已,隻礙於黛玉的麵子強行忍著罷了。
賈政直到如今還清晰地記得,那個送信的小廝回來戰戰兢兢地跟他說,那東安郡王府的小爺凶神惡煞一般讓回來傳話,說若是榮國府的人再敢動林姑娘一根寒毛,便讓他整個賈家幾百口人的性命來賠!
事情雖說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可現在每每想起,仍是驚起一身冷汗,再不敢對黛玉有絲毫怠慢,更是皆盡所能為其籌辦婚事,以期讓他滿意。可即便如此,他仍舊不放心,總覺得這穆子衡如一把橫在脖子上的冷劍,說不定什麼時候手一動,他們賈家幾百條性命就悄無聲息地葬送!
如此一想,又是忍不住的一陣惡寒。
賈政不開口,少籬更是穩坐釣魚台,一雙眼睛隻盯著戲台上,看都不看這幫陪客們一眼。無奈之下,賈政隻得屏退眾人,壓低聲音陪著笑臉道:“說起來,我們賈穆兩家還是同鄉,世交甚好,如今承蒙不棄,又結了這門親事,真是喜上加喜的好事啊,日後還要多多仰仗郡王和賢婿啊!”
少籬皮笑肉不笑地勉強咧了咧嘴道:“子衡年輕,長輩們的交情實在說不清楚,賈老爺若要攀交情還得去找我父王。”
“是,是,那是自然!”賈政嘴上雖答應著,可心裏卻略過一絲不快。不管怎樣,這穆子衡可是他的外甥女婿,況今兒是回門,他居然連句“小婿”都不謙稱,也不稱他一句“舅舅”,隻稱官稱,這就是擺明了不想認這門親啊。至於今兒來回門,也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如此一想,心便涼了半截。
少籬又開始對著戲台搖頭晃腦,看得賈政一陣頭暈眼花,有心想拂袖而去,又沒那個膽量得罪,何況還有那個把柄在人家手裏,少不得繼續厚著臉皮搭訕了。
“那個……賢婿啊,之前我府裏有個家奴叛逃,聽說半路被貴府的人給截住了,還搜出一封據說是老朽的親筆書信,可有此事?”他戰戰兢兢地試探。
少籬聞言,眉毛一挑,慢騰騰地轉過頭來,意味不明地微微一笑:“沒錯!”
賈政一噎,暗想您倒是承認得爽快,忙嗬嗬一笑趁機解釋道:“哎呀,說起來都是一場誤會。那家奴原是個好吃懶做的,因之前誤事嗬斥了他幾句,他就心生不滿竟偷了我的筆墨找人模仿著寫了那麼一封誣陷我的信,還故意讓貴府的人撞見,平白惹了賢婿誤會,真是可惡至極!”說到此,故意一頓,偷偷打量少籬的神色,見他麵色無波似是渾不在意,隻得繼續道,“我知道賢婿是個明辨是非之人,絕不可能因了那家奴的栽贓陷害就誤會了我,所以就讓人把那農奴捆了,一直留到今日好聽憑賢婿發落!”
“嗬嗬,賈老爺這話就不合適了,”少籬無動於衷道,“那是您的家奴,背叛的是你們賈家,與我何幹?”
“這個……不管怎樣,也是因了他的誣陷才讓賢婿誤會的,所以……”
“沒什麼好誤會的!”少籬一臉譏諷,“在賜婚之前,你的外甥女你想嫁給誰,那是你的自由。我就是有些納悶,賈老爺到底是有多缺銀子,才想著打著嫁外甥女兒的幌子,把她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