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具人,哦不,現在應該叫他少籬了,出去了好一陣子沒有回來。黛玉熱症未褪,方才又同少籬鬥智鬥勇了一會子,這會越發渾身酸軟無力,有心想再補一覺,又見左右無人,她若是睡著了,就是有歹人進來她也不知道,索性不敢再睡,下榻來勉強活動一下身子。
才走了幾步,黛玉便瞧見桌上放了一個包袱,露出裏麵的一角衣衫,瞧著顏色式樣是女人的衣物無疑,再往旁邊一瞧,一張字條端正地躺在包袱旁邊。黛玉打眼一瞧,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一聲驚歎:好字!
以往她常奚落寶玉的字雖端正有餘卻剛勁不足,沒想到今兒就見識到了一筆好字,不過是極簡單的寥寥數句,卻將一筆行草寫得筆走龍蛇力透紙背,看得黛玉又是可歎又是可笑。可歎的是,少籬此人無論是初次見麵還是這次偶遇,都給她一種粗糙彪悍的印象,跟“文人”兩字皆不搭調,說是目不識丁的“悍匪”倒更貼切些。可沒想到接觸得越多,這人身上的閃光點越發暴露出來,不說別的,就說這手中的字吧,若不是打小就拜在名師之下刻苦練習,以他的年紀是絕對不會練到如此水平的。而要滿足這個條件可是大大的不易,除非少籬出身名門……
出身名門?會是誰呢?黛玉想到少籬身上的粗布衣衫,又想到他鑽林子打兔子,一時竟連個頭緒都沒有……
正自胡思亂想著,店小二敲門把藥送了進來,接著便退了出去。俗話說久病成醫,黛玉這些年吃得藥比吃得飯都多,因此大多常見之藥她一聞也能猜出個大概,可這碗藥的味道卻讓她有些陌生,一時之間不敢確定是好是壞,隻得暫時擱著,等少籬來了問清再說。
店小二這一打岔,黛玉也就暫且把探究少籬的心思收起來,轉而打開包袱,一件件拿出來細細端量起來。
這是幾件做工還算細致的女子成衣,色澤也算得純正淡雅,除中衣全是白色之外,其餘幾樣寢衣皆是淡粉、淡綠、淡藍、月白,倒是與黛玉一慣的寢衣顏色頗為一致。
至於褙子、襦裙、百褶裙皆以粉藍、鵝黃、白底繡花為主,衣料做工雖不能與自己平日裏穿的相比,到底也算精致的了,就是回到府中日常替換一下也是合適的。
黛玉一件一件看過來,原本亂糟糟的心情漸漸沉澱下來,原本堅硬的內心也略略柔軟下來,或許這就是賞心悅目的服飾之於女子特殊的功效吧。
等到少籬急匆匆敲門進來時,黛玉已然換了一身新衣,正歪在榻上小憩,而她換下來的那身舊衣裳則被她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到床頭,想來平日裏她也是極愛潔淨整齊的性子,少籬看在眼中不免閃過一抹笑意。
“怎麼不喝藥?都涼了!”少籬一眼瞥見藥碗還放到桌上一口沒動,眼中的笑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黛玉不滿地“哼”了一聲問:“你從哪裏請的大夫,我怎麼聞著這藥的味道怪怪的?能不能把方子給我瞧瞧?”
少籬皺眉,不悅道:“怎麼,信不過我?”
“不是信不過你,就是想瞧瞧方子心裏才踏實。”黛玉隻得耐心解釋道,“你有所不知,我這人身子嬌貴得很,若是哪一味藥用得不對,極有可能勾起別的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