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紙靜靜地躺在客廳的桌子上。喬娜盯著它出神，即使她已經見過很多次了，但依舊難以掩蓋心中的驚訝。由鉛筆畫成的萊諾的半身像捕捉了他某一時刻嚴肅的神態，連皺紋等不易捕捉的細節也展現得淋漓盡致。線條流暢清晰，虛實粗細變化自如，衣服質感十足。畫像的右下角落款處寫著“雷奧娜贈與萊諾醫生”一句。它出自雷奧娜之手，出自一個失明者之手。
“這真的是雷奧娜畫的嗎？”萊諾坐在喬娜對麵，靠在椅子上問。
“你已經問過很多遍了，確實是她畫的。”喬娜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那天下午你走之後，雷奧娜就在房間裏畫畫，連晚飯都沒吃。半夜的時候她叫我，給我看了畫。我當時真的有些害怕。即使是在她失明前她也沒見過你。我也從沒有向她描述過你的相貌。她到底怎麼知道你長什麼樣子，又把你的相貌畫在了紙上？”
萊諾瀏覽掛在牆壁上的畫，然後又低頭看桌上的畫像。“也許她沒有失明，不，我的意思是，她的靈魂沒有失明。”萊諾用猜測的語氣說，“我和你說過，曦葵的身體雖然死了，但她的靈魂還活著。每當我去沼澤地看她時，她就會用三色堇迎接我。”
“就算她的靈魂沒有失明。”喬娜指著牆上的畫，“她從來沒係統地學過繪畫。看那些線你也知道她並不擅長畫畫了吧。再看看這幅，說是出自專業畫家之手我也信。”
“是啊。”萊諾伸出舌頭舔舔嘴唇。他站起來，朝雷奧娜的臥室走去。喬娜跟在他身後。
“雷奧娜。”萊諾輕聲呼喚。雷奧娜坐在書桌前，手下壓著畫板，手中的筆在畫板上肆意行走，發出“沙沙”的聲響。
“醫生，您來了。喜歡送給您的禮物嗎？”雷奧娜放下鉛筆，將輪椅轉過來。
“我太喜歡了。我會永久珍藏。”萊諾坐在凳子上，“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畫出來的？”他拿出紙筆，在腿上放一塊木板，把紙鋪在木板上，準備記錄。
“這是我姐姐在我們世界畫的，托我帶給你。我不如姐姐，畫不出來那麼好的畫。”
“她為什麼要送我這份禮物？”
“她很喜歡您。”雷奧娜說，“姐姐說您是個好醫生。壞醫生要受到懲罰，而好醫生應該得到獎勵。”
喬娜和萊諾的目光在空中對撞。
“你被壞醫生傷害過？”萊諾試探性地問。
“是的。”雷奧娜的小手握拳，“在天空花園東方有一家診所。開這家這所的是一個老精靈。他很恐怖。他把我推到屋子裏，說給我看病。但他手裏拿著刀，要殺了我，我拚命似地逃走了。”
“萊諾。”喬娜在萊諾耳邊低聲說，“我想我知道雷奧娜說的是誰。那是是光明精靈的一個德高望重的醫生。不過，我雖然認識他，但我不記得我帶她去過那家診所……對了，有一次女仆長說帶她出去玩，可能是去那裏了吧。”
萊諾在紙上記下雷奧娜的說辭和喬娜的說辭。他認真地看著兩種截然相反的說辭，筆尖不斷在前者下方點著。
“我還有一個疑問。雷奧娜，你和你的姐姐都沒有見過我，為什麼會畫出我的畫像呢？”
雷奧娜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和姐姐怎麼會沒見過您呢？您不就在我們麵前嗎？”
“你們能看到我？”
“我們當然能看到您。不光是您，這裏的一切我們都能看到：樹上結滿了豐收的果實，每一個村民的臉上都掛著喜悅的笑容。”
喬娜伸長脖子，看了看外麵還處在幼苗期的農作物。現在這個季節除了油菜、蔥蒜一類四季皆可種植的農作物之外，還沒有可以收獲的作物。
“那你的姐姐是怎麼畫出這幅畫的呢？”
雷奧娜笑得更加燦爛：“您不記得了嗎？我姐姐找到您，想為您畫一張畫。您答應了。當時您與現在穿著一樣的黑色布衣。您靠牆站立，麵色嚴肅。姐姐坐在凳子上，麵前立著畫板。我在一邊看著姐姐畫畫。雖然畫畫的時間很長，但是您沒有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