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鈺告訴他的,最近一期的船定於二十七號,在離京城有幾日路程的宣州港口。而提前四天,宣州船務司會派人來京城接那個小男孩。

掐著日子算,今天已經是二十三號了。

在這半年,徐禾逃課都快逃成習慣了,在書院裏能看到的天數屈指可數,壓根就不需要請假,打算明日清早就出發,前往煙嵐閣。

顧惜歡前一宿初聞這個消息,就眼睛一亮,巴巴地跑過來,拜托他一件事:“徐禾,你能幫我去把我的玉佩給拿回來麼?”

徐禾按時吃飯,正苦惱地用筷子挑出椿芽炒蛋裏的椿芽,聽了顧惜歡的話:“……啥?”

顧惜歡說起這個就很氣,也很無奈:“我的玉佩落在煙嵐閣了……就、楚楚姑娘那個房間——你什麼眼神啊!別看我,我沒有幹那些事,我爹不讓!我就是去聽聽曲喝喝酒的,清白著呢。”

徐禾慢吞吞夾了一筷子飯:“我什麼都問,你瞎急著解釋什麼。”

顧惜歡:“……反正你知道我是清白的就好。”

徐禾被他氣笑了,“什麼玩意兒。”

但他還是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監丞為他準備好馬車,在宮門外,徐禾這兩天作息非常準時,早睡早起,精神沒以前那麼困怏怏。

日頭稍起,天際一點紅光點亮山河萬裏,宮門重重。

他在上轎前,看到甬道旁也有一輛馬車款款行來。車身四麵被精致絲綢包裹,鑲嵌珠玉,富貴絕倫。

徐禾一愣:“這是。”

監丞看一眼,恭敬回道:“回小公子,這是英國公府的馬車。這裏頭的人該是英國公府的老夫人。”

英國公府的老夫人。

臥槽。

徐禾:“……”直接快速上車,一扯簾子,“趕緊走。”那老太婆有毒。

監丞也不明白他反應怎麼那麼大,吩咐馬夫一聲。在英國公府的車馬靠近前,先行離開。徐禾坐在馬車裏,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那老太婆進宮來幹什麼。

掀開一角簾子,他看到的,馬車行向的方向是東邊——國書院的方向。

“去那邊幹什麼。”

馬車抵達嵐煙閣,他依舊沒想出情緒。

這一條街都是風月場所,出入此處,對徐禾而言,其實並不利。好在嵐煙閣除卻青樓,還開有一間酒館,就在旁邊。

徐禾進了酒樓,路遇一小廝說了幾句,

老鴇便忙從樓上笑吟吟走了下來。

“喲,小公子今日過來接人呀。”

徐禾應了一聲,頓了頓,又問:“他還好吧。”

老鴇捏著手絹,濃妝豔抹的臉上盡是笑意,上樓時,絮絮叨叨:“那可不,好著呢。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怎麼都不肯出門見生人,但把飯放在外麵,待沒人了,他也會伸手拿進去吃。而且我呀,每天大魚大肉招待他呢,徐小公子吩咐招待的人,我怎麼敢怠慢呢。”

徐禾聽她捏著嗓子說話,總覺得有點佩服,這麼說一大堆,嗓子不會痛麼。但是他疑問藏在心裏,也沒好意思問出聲。

在三樓的最盡頭,推開房門。

小男孩坐在桌旁,背對著門,流水般金色的長發被暗黑色的綢帶係起,晨光裏熠熠生輝,從後能看到他白嫩的耳朵,因為聲音,微微動了兩下。

一聽到聲音,小男孩戒備依舊森嚴,抱著魔方,惡狠狠轉頭,瞪過來。

海天一般的眼眸在看到徐禾時,微微一愣。

老鴇早就習慣這養不熟的狼崽子這副德行,隻同徐禾道:“小公子看看,氣色是不是好了很多。”

徐禾點了下頭。

氣色是好了很多,金色陽光下,小男孩奶白的皮膚吹彈可破,手上的傷痕淡了。

對於他的到來,金發小男孩明顯沒做好準備,但一想到他來了就意味著他可以回家,瞬間那種忐忑,又被難以按捺的欣喜和期待給淹沒。

徐禾隨身有帶紙和筆的習慣,俯身,在桌子上寫下來今日來的目的。然後也簡單的寫了幾條,叫小男孩注意的事。

小男孩抱著魔方,臉色還是冷冰冰的,但是從他的神情可以看出,是認真聽進去了。

“你先帶他下去,我還有點事。”徐禾把紙收起,就想到了顧惜歡的囑咐。屁事真多。

老鴇笑嘻嘻應下,她扭著腰走過來要牽小男孩的手,後者卻看都沒看她,直接從凳子上跳了下來,然後往樓下走。

老鴇磨牙,這臭小子,她心裏道,也是你遇上了貴人,不然老娘定把你賣了。

下樓後,老鴇打了個哈欠,她每晚都要招待客人招待到半天,今天大清早被徐禾叫醒,睡意都還沒去,困得要死。在樓下,找個凳子給小男孩坐下,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道:“你就坐在這裏,別亂跑,等著他下來——”話還沒說完,她的眼珠子就瞪大了,望著門口方向。

酒樓進來一群人。

那群人正是現在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為首的蘇雙戌吊兒郎當,衣服穿得鬆鬆垮垮,發冠也是歪的,非常頹廢。他打著哈欠,踏進酒樓來,一手舉個鳥籠,吹著口哨逗著鳥。後麵跟著一群人高馬大的侍衛。

老鴇困意都被嚇沒了,悄悄把小男孩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