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就找到了,輕微的響動聲裏,在垂落半山的爬山虎中,一個黑黢黢半人高的洞顯現。

徐禾一個人也不是很敢往前,在裏麵走丟了怎麼辦,但他好奇心又很強,心癢難耐。

於是叫了一個路過的宮女來,就說自己的東西掉進去了,要下去找,讓她在外守著。

宮女黑線:“小公子,這黑燈瞎火的,我們明兒再找如何?實在不行,奴婢給你叫個侍衛過來也好,你何必去犯這險。”

你說的真是有道理,邏輯清晰,條條分明。但徐禾堅持道:“……不了,那是個小東西,我描述不出來,還是我自己去找吧。”

宮女奈他不何,隻能麵有憂色地點了點頭。

徐禾彎著身子,走進了洞裏麵。

洞裏麵很黑,幸而他剛剛跟宮女要了根蠟燭,能照明眼前一寸之地。

地道長而狹窄,修建的時間估計也不長,徐禾走了一會兒,前麵便出現了很多個岔路口。足足四個,通向不同方向,徐禾從最右邊開始走,沒走兩步,又有好幾條路由他選擇。

他為了方便自己到時候走回來,全部選的最右邊。

甬道都是一樣的,在黑暗裏也看不清。

徐禾用指甲做了些痕跡,泥土的濕潤慢慢浸入空氣,他走得都有點累了。想要扶牆休息一下,指腹微觸到一個印記時,整個人嚇都嚇清醒了。微慌,徐禾舉起燈盞,照著那個印記,是他最開始走進來,在第一個岔路口做下的。

所以,他這是兜兜轉轉又回了原來的地方。

往回走就是出去。

但徐禾不信邪,他這一次,聽著水聲,尋著水聲走。

而洞外,宮女見徐禾進去時間越來越長,心裏慌張不已,臉色都快變白了。

她焦急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現在該不該去叫人。

“誰進去了。”

冰冷薄涼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宮女攥緊衣袖,猛地回頭。

對上的是步驚瀾幽沉森冷的眼眸。

宮女嚇一跳,渾身顫抖,“回世、世子,是徐家的小公子。”

徐家的小公子?

步驚瀾垂眸。

他似乎輕輕說了句什麼,但宮女沒聽清,然後見他眉目冰冷,紅衣徐徐如流風過花草,也走了進去。

沿著水聲走後,結局跟第一次真的很不一樣。至少路開始漸漸變寬,在繞過一個彎後,視線豁然開朗。

一個四四方方的空間,天壁頂上一顆很大的夜明珠散發的柔和綠光。河水沿著石壁邊緣,慢慢流淌,徐禾眯眼,天壁上仿佛還刻畫著什麼圖案,離得較遠,他沒看清。

但這裏的氣息確實有點怪,仿佛是一種催情的香,低沉的、迷離的、曖昧的。

徐禾打了個激靈,也不知道自己第一反應為什麼是這個。

——他想這肯定不是盡頭,這個地方一定還有一個機關。

徐禾舉著蠟燭,走進石壁,想要一探究竟。突然聽到了很劇烈的轟隆隆的聲音,動靜很大,他感覺牆壁都在抖動。什麼鬼,徐禾轉過頭,就看到他來時的那個洞門,正慢慢降下一扇石門,即將關閉。

——臥槽!

徐禾顧不得一探究竟了。

天知道他隻是閑得無聊啊。

拿著蠟燭跑過去時,剛好石門關至一半,他貓著腰可以過去,結果手腕傾倒時,中途蠟燭滴上了手,燙得他整個人一驚,一不穩,把蠟燭掉在了裏麵,又因為呆愣了一會兒,出去的時候,腳腕被石門邊緣磨傷。

轟隆隆。

石門緊閉,把夜明珠最後一絲光擋住,剩下徐禾站在一片黑暗裏。

“……”徐禾。嗶了狗了。

他倒是記得回去的路,就是氣得很,不過這也是自作自受了。

徐禾想走幾步,但腳上的傷卻痛得他倒吸涼氣。隻是磨破了皮出了一點血罷了,其實傷也不重,但他這輩子真的是嬌生慣養,這一點痛都能刺激的淚眼湧出淚來。

徐禾扶著石壁,想著先處理一下傷口,慢慢坐了下來,他用手指去碰,倒吸冷氣。

媽耶。

好痛。

突然一道燭光從甬道口傳來。

蠟燭裏混著香料,沉沉微醺,滲入泥土,帶了分森薄冷意。

他靠著石門,眼淚都忘記擦了,抬頭看著來人。

暗紅長衣,紫玉冠。

步驚瀾提腕,高舉一盞燈。

黑發如墨傾泄身後,掌中燭火,襯他膚色白若冷月,唇色卻水紅。他融入這灩灩黑暗裏,衣袍掠地無聲。白日裏有些秀雅溫柔的容顏,至如今,夜色裏隻剩妖豔和媚。隻是這種詭豔出現在他身上,不染半分女氣,帶著冷意,讓人不敢直視。

徐禾也被他嚇到了。

他怎麼感覺自己遇上步驚瀾總是在不對的時間點。

步驚瀾看他,緩慢地笑了起來,“原來,真是你呀。”

徐禾:“……好巧。”

步驚瀾掌燈,半蹲了下來,目光看到了他細白腳腕上的傷口,眼眸裏饒有趣味:“受傷了?”

“嗯,不小心蹭到了石頭。”

“若是我不來,你就打算這麼坐著。”

步驚瀾的目光一直在他腳腕上,如化實質,帶點微涼的笑意,若有所思。

徐禾頭皮都要炸了。

覺得超級怪異。

他如實道:“也不,我認得路的,能出去。”

說著下意識把腿往後縮了縮。

步驚瀾低低一笑:“那你真聰明,”話鋒又轉,“那宮女也是你叫著,候在外頭的?”

徐禾,“對……以防萬一。”

他現在連傷口的疼痛都顧不得了,就想趕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