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徐禾的傷勢,薛成鈺雇了一輛馬車。

第二日早上天便霧蒙蒙的,行至一半,下起雨來。這是今春來的第一場雨,整片天地緘默,唯雨聲淅淅,青山遠在霧中。而入京城,一片哀色。

徐禾愣住了,街上不複往日喧囂,所有人輕聲細語,氣氛沉沉壓抑。

薛成鈺的表情不為所動,車行至將軍府,他下車,撐一柄傘,扶著徐禾下來。

徐禾回望街頭,小聲道:“皇後真出事了?”

薛成鈺低頭,“你問問便知。”

花宴這幾日,昭敏郡主一直閉門不見人,他的行蹤來來去去捉摸不定,是以出了事長公主還不知情。當然這也合了徐禾的意,誰都不知情最好。

徐禾入將軍府,府內家仆見他手臂受傷,瞬間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徐禾解釋了幾句,叫他不要擔心,又問及長公主,才知道皇後真出事了,他哥和他娘現在都在宮中。

聽聞皇後的死訊,徐禾一愣後,心中也湧出一點難過的情緒。他在宮中生活了好幾年,大大小小的宮宴上都有見到成皇後。她是一國之母,每回都端坐鳳位,永遠那般溫婉雍容。平日裏相見,也是個對晚輩很溫柔的人。

畢竟是身邊人,就算不是很親近,突聞死訊,也難免唏噓。

徐禾道:“我要不要進一趟宮?”

薛成鈺手指握住傘,垂眸看他,不讚同道:“你先把傷養好,這渾水別去淌了。”

徐禾想了想,搖頭:“不,這蘇家把主意打到了我姐姐身上,我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雨漸漸下大,從屋簷上落下的雨線慢慢變重,薛成鈺將傘傾泄,為徐禾擋住濺起的水珠,語氣很淡:“這你不用擔心,蘇家會倒的,不過不是現在。沒有步驚瀾相護,蘇佩玉什麼都不是,但很快,步驚瀾也無暇顧及她了。”

“啥?”

徐禾抬頭看他,卻隻看到薛成鈺玉一般清冷的側臉。

他等著薛成鈺給出答案呢。

誰料薛成鈺腳步忽然蹲下,視線望著前方,唇角慢慢勾起一絲笑意,薄而冷淡。

徐禾愣是沒搞懂薛成鈺在笑什麼。

走上回廊,薛成鈺收傘,衣襟點染風雨,卻依舊風雅清絕。他低頭,對上徐禾一臉懵的表情,笑意漸斂,俯身親昵地在徐禾耳邊道:“你什麼時候養了個侍衛的,我怎不知?”

徐禾後知後覺往前方望,長廊盡頭,餘木正望著這邊。

黑色玄衣翻飛,容顏冰寒肅殺,目光冷冽一如這一場春雨。

徐禾見餘木還挺欣喜的,畢竟長公主和徐星予都進宮去了,而餘木算半個親人。餘木察覺到他的視線後,冰冷的氣息也轉瞬即逝,從盡頭慢慢走近。

徐禾認真對薛成鈺糾正道:“不是侍衛。”

“哦。”薛成鈺沒什麼表情,冷漠望著前方。

餘木從黑暗中走出來,目光卻隻在徐禾身上,看到他手臂上的繃帶時,表情一愣,很是震驚:“您……”

徐禾大概也猜得到餘木的反應,絕對比他還緊張:“別擔心,沒事。”餘木垂下眼眸:“我扶您先進去休息吧。”

啊?

徐禾先偏頭問薛成鈺道:“薛哥你要留下來麼?”

沿屋簷而下的雨成簾、成幕,隔開世界。那個黑衣青年出現的一刻,薛成鈺便警戒起來。實際上對方對他的敵意,同樣不小。冷眼旁邊他在徐禾麵前的模樣,溫和無害體貼忠誠——裝得那麼像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