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梁子算是結下了,隻不過之前也沒有惺惺相惜就是了。

劇組的生活忙碌而充實,周潼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仿佛一分鍾都要分成幾段去利用的繁累,也沒有過為了爭取一頓飯的時間拚命琢磨演技以防勞累大家忙到深夜,更沒有過被人毫不留情的痛斥責罵,仿佛自己站在這都是一塊垃圾在作怪。

剛開始他還有幾分不得不說的血氣,這麼多天下來也被磋磨的隻覺得自己是那任由搓扁揉圓的泥人,讓往東絕不往西,實在是——太累了啊。

導演還是挺厚道的,或許是聽說過周潼的花瓶稱號,礙於周潼的身份,不好將不喜表達的太過浮於表麵,剛開始也對周潼的演技不讚一詞。這也讓周潼鬆了一口氣。

但很快,周潼就知道自己這口氣鬆早了。導演姓黃,小版彌勒一般的身材,初見時隻道是平易近人、慈善有加。正如周潼所錯覺的那般。

然而短短幾天,周潼就深刻的體會到了什麼是所謂“人不可貌相”,也許是基於對自己的工作認真負責的態度,這位黃姓導演對上頭硬塞進組的所謂“周潼”之流格外關照,用其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說就是:“後生仔,要努力啊,敷衍了事千萬要不得。”

所以劇組的人常常聽見導演在工作中臻於佳境時激動的喊聲:“周潼!把臉放柔一點!不是跟你說了?做花瓶也要做個有實力的花瓶?”

“卡!周潼,來來來,你告訴我,生氣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不要給我嘟嘴!眼睛!天,你是水做的?”

“那邊,那個小方,快來給你家主子擦擦臉!”

周潼:“……”不,我沒哭!

臉麵是如何陣亡的,周潼表示,幹活!幹完活趕緊去睡覺,他不想看見任何人的臉,尤其是笑臉!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下來,周潼逐漸找到其中的關竅,拍戲也漸入佳境,最直接的體現就是,黃導演不會動不動就罵他,看他的眼神也不再是像對著一個人形垃圾桶,動不動就想往裏麵加點料。甚至一天下來難得叫他過去談談演戲之道,這樣那樣指點一番,順便找個組裏的老戲骨對場戲打壓一番,最後笑眯眯的吩咐他跪安。

也許他骨子裏還是有些受虐傾向的,因為在這段水深火熱的日子裏,周潼豁然發現,自己竟漸漸著迷此道,咂摸得有滋有味。

有時候,那種仿若身處夢境又仿如錯身扮演的感覺漸漸讓他心馳神往,在既定的角色裏肆無忌憚、毫無顧忌的宣泄情感簡直痛快淋漓,尤其是和人對戲時或輸人一勢或旗鼓相當或壓人一籌的征服感讓他欲罷不能。

他想,笑裏藏刀的黃導演有一句話說對了,深入其境,你才會覺得,也許這條路天生為你而辟,因你而存。

當然,如果忽略某人的故意找茬就更完美了。

作為天生敵對的男一號和男二號,周潼和王亦晨的對手戲不可謂不多,但姓王的自詡風度,除了時不時冷嘲熱諷幾句,到犯不上跟他耍手段。

但近來王亦晨看他的眼神中厭惡和嫉恨卻越來越不加掩飾,兩人的不和劇組人盡皆知,不過都是上邊有人的,大家糊塗裝得神似一個模子出來的瓷瓶,隻做不知。

今天這一場對手戲加上了拳腳功夫,周潼覺得以兩人的關係怕是不能善了,誰知道王亦晨會不會出什麼幺蛾子。

為此,周潼特意在裏麵穿上了一件方曉宇弄過來的據說是他們族裏特製的防護衣,滿意的照了照鏡子,周潼在燈光師的催促下走進了片場。

然而周潼千防萬防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姓王的王八蛋完全不按照套路來。說好打人不打臉呢?王亦晨你個賤人!

“筱筱哪裏對不起你?你要這麼害她?有幾個錢就了不起嗎?沒有你爹媽你不過是個社會上的臭蟲!”男主眼神冰冷,一句一拳砸在眼前這個紈絝子弟的臉上。

每一拳都帶著雷霆之勢,仿佛眼前的人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這是第二遍了,周潼默默地想。王亦晨第一遍借口失手最後給他來了一拳,第二遍直接失手在他臉上!

場邊的其他人也看出了端倪,那邊黃導演正要叫停,就聽見一句低沉而帶著絲絲怒火的聲音響起:“住手!”

周潼暗暗伸出去的手也停了下來,和住手的王亦晨一齊循著聲音看過去。

韓沉話剛脫口就頓住了,看見周潼被人揪住領口打的一瞬間,就好像那被人勒住脖子的人是他一樣,密密麻麻的窒息感轉眼爬遍全身,他喉口一痛,不自覺喊出了聲。

回過神來時常掛在眸中的假笑已經漸冷。

旁邊的宋景嵐卻笑眯眯的,對著身後的助理一揮手,“還不趕緊叫人停下,大庭廣眾之下摔摔打打的像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