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將那些事情告訴我之後就沉默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麼，他身上披著一身蓑衣，看不到其中健碩的肌肉，我直到這個時候才感覺他是一個老人。
爺爺沉默著，我也不好直接問他，小船上就安靜下來，氣氛也變得愈發沉悶。
“我第一次遇見梁伯，是在四海城的碼頭上。”
爺爺這話一出口，我立即豎起了耳朵，我就知道他遲早要告訴我那些年發生的事情！親爺爺就是親爺爺，對我這個三代獨孫有什麼可保留的？！
爺爺看著遠處的山水，眼神就變得有些恍惚，他開口說著話，那些話是對我說的，卻更像是他對自己說的。
“那年我跟你差不多大，整日在碼頭上無所事事的閑逛，程家一直是四海城的大戶，我不需要怎麼努力就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如果按照你太爺爺給我安排的人生來過，我之後一定會正常的娶妻生子，然後像你爹一樣遛狗逗鳥，庸庸碌碌的一輩子。”
“可是我最終沒有過上那樣的生活，因為他們來了。”
“他們的船漂亮極了，每個人的穿著也華麗的很，一點都看不出來是海盜的樣子，他們自稱是從南邊來的商人，地地道道的商人。他們的商隊裏麵混雜了各種不同膚色的人，甚至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昆侖奴。”
“他們從船上運下來各種我見都沒見過的瓜果和古怪器皿，真是見鬼！我從小在碼頭長大，什麼東西沒見過？可就是認不出他們船上的東西！”
“我那時候很興奮，對他們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這樣一支船隊怎麼可能是商隊呢？南方海域有真臘、膘、交趾和扶南四國，再往南就是沒有盡頭且一片荒蕪的南海，那些小地方過來的東西我早就認了一個遍，可還是認不出他們運過來的東西，這隻說明一點：他們根本不是從南邊過來的商人！”
“不是從南邊過來的，為什麼要說自己是南邊過來的商人呢？這隻能說明一點——他們根本就不是商人！”
“我興奮極了，大海上向來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商人，一種是海盜，他們一定不是商人，那麼就一定是海盜了！”
“我對這些家夥充滿了好奇，常聽說海盜會襲擊沿岸的港口城市，他們來這裏幹什麼？難道是要在四海城掠奪一番？”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四海城向來都不是誰敢動的地方！倒不是因為城防多麼嚴密，而是因為這不僅僅是一座城市，還是由各方利益編織成的一張網！上到皇朝權貴，下到行腳商販，甚至是海上那些不可言明的勢力，幾乎全都在四海城留有基業。”
“我特別想知道他們接下來會怎麼辦，他們難道真敢搶？”
爺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這笑容好像是嘲弄，又好像是興奮。
“我還真沒想到，他們真的敢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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