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朱紅醒來,他也不會離開桃源村了,他想將這裏當做自己最後的歸宿。
隻是,他最後的願望都沒能實現。那追了他十年的凶徒們終究還是未能放過他,未能讓他清淨,他最後還是沒有死在江湖以外的地方。
許諸沒有死的兩袖清風,桃源村的消失就像是一把厚重的枷鎖一樣,將他套的很牢很牢。當初獲救醒來,許諸沒有表現的多麼高興,現在的林峰似乎是能夠理解了。
心底湧起一陣將悔恨壓塌的悲哀,喉嚨發啞,鼻子發酸,林峰沒有繼續倔強的憋住往外湧的眼淚。
淚水絕提,瞬間打濕了衣襟。從來沒有爆過粗口的林峰沒來由的想要說髒話,想要跳腳罵娘,“他姥姥的,許諸,你死的不痛快!”
那個粗壯到野蠻的漢子死的不痛快。
是的,不僅僅是許諸,還有他的妻子朱紅,林峰的嬤嬤,整個桃源村的村民,哪怕是整個村子中唯一生還的林峰都他姥姥的不痛快。
“哞……”和林峰一樣目睹了眼前一片火海的老黃突然引頸高亢。
林峰轉身,摸了摸自己老朋友的大腦袋,他臉上的悲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收起,“老黃,我知道,你也不痛快!”
老黃打著響鼻蹭著從小陪著自己的老朋友,似乎在表達自己的安慰。
林峰再次摸了摸老黃的腦袋,然後伸手拿起了掛在老黃脖子上的那把木劍。
當初許諸送給他這把木劍的時候,他不知道有多興奮,就連晚上睡覺也不肯將木劍放下,抱著木劍就像是抱著什麼寶貝一樣。
記得當初許諸還取笑他,“牧童,你不是說你不願意做井裏的那隻綠皮青蛙嗎?看看你這模樣,倒真如你所說不是什麼綠皮青蛙,分明就是一隻灰溜溜的蛤蟆!”
一切都是幾天前的事情,可這些事情在林峰的眼裏似乎已經過了好多年。隻要一回憶,他的眸子中就會蓄滿淚水。
在他活著的十年中,有兩個人對他最重要。
一個是從小到大撫育他成長的嬤嬤,還有一個就是告訴了他江湖景象的許諸。一個長久以來悉心照顧,一個猶如明燈照亮了前路。
可這兩個最重要的人都不存在了,隨著這場大火,飛灰湮滅。
許諸雖然離開,卻留給了他一把木劍,一本古書。
嬤嬤好像也留給他了兩樣東西。半個大餅,胸前的墨玉小劍。
這把墨玉小劍從他懂事起就已經掛在了他的胸口。嬤嬤曾經告訴過他,這把墨玉小劍對他很重要,無論如何也不能取下來。而他名字中的姓氏,則正是根據墨玉小劍上的丁字來的。
以前他隻知道自己經常放牧,才被村子裏的人叫做牧童。對於牧童前麵的姓氏丁字,就像是他不理解桃源村為什麼叫桃源村一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姓丁。
當嬤嬤告訴他以後,他才恍然大悟。因此他就自然而然的將胸口的墨玉小劍當成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就算是現在,哪怕胸口又多了一本江湖人許諸交給他的泛黃書冊,在他的心中墨玉小劍仍舊是最重要的,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超越。
火光熄滅,被焚滅以後的桃源村顯得異常空曠。
風聲呼嘯,月黑風高。
秋寒在大火的高溫以後襲來的尤為猛烈。盡管穿著厚實的棉衣,壯實了不少的林峰還是感覺到格外寒冷。
他摸了*口,脖子下方能夠感覺到墨玉小劍的溫度,在心口,泛黃的書冊也在。原本不踏實的心在摸到這兩樣東西以後沒來由的踏實了下來。
村子已經不存在了,嬤嬤也不在了。原本嬤嬤的存在就像是一條繩子,將他牢牢的拴在了桃源村。而現在,沒了繩子,林峰頗有些山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感覺。若是心中再沒了嬤嬤去世,村子消失的濃濃悲傷,一切都會顯得很好。
至於眼下,林峰看了看空曠到死寂的村子,心中越發渴望村子外麵的世界。桃源村已經被燒掉,他不可能一個人在山中守著消失的桃源村,如今他已經孑然一身,是時候離開了。
彎腰撿起身邊老黃的牧繩,右手捏了捏輕巧的木劍,林峰背著桃源村麵向層層大山的包圍腰背挺得筆直,恍惚間竟給人一種頂天立地的感覺。
桃源村這麼些年來與世隔絕並不是沒有道理,四麵環山,山又環山,山連山。
整個桃源村完全處於大山的包圍之中,若是沒有準確的位置,想要找到這裏,隻能靠誤打誤撞。運氣好點,也許十天半個月就能找到這座大山之中的村子。運氣差點,不說三五年,一兩年你可能都發現不了桃源村。
畢竟桃源村地處於西涼山之中。
西涼山何其廣袤?
據說南北綿延數十萬裏,隔絕東西兩地。號稱擁有十萬大山,山勢險峻,奇峰聳立,多崇山峻嶺,懸崖峭壁,峰巒疊嶂,人跡罕至的地方多如牛毛。
若不是前朝大楚國勢昌盛,曾經西征西域,在西涼山中開辟了多條官道、關隘,至今天,恐怕仍舊東西不通。
而桃源村正是西涼山中多如牛毛人跡罕至之地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