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拔出這藥,但是又把根須折斷,放入淺坑,再把泥土掩埋上。
“這種藥比較常見,長得也快,這半條根須,大約過半月就能發芽破土。”
秦先羽逐一挖了過去,待到挖光這二十餘株草藥之後,心中盤算一番,暗想著再挖一類藥材便好。他往前走了幾步,忽然一怔,隻見不遠處的樹下有一道青藤,攀上了樹身。
那青藤他不曾見過,但卻曾聽過。
秦先羽自幼跟隨老道士習讀醫理,辨識藥材,但是他父親則極少教他。猶記得第一次教他識藥,醫書上畫的就是這株青藤。
青藤名為升仙草,毒物。
曾有道士用以煉丹,服下之後當即毒發,其後人極為悲傷,認為這道士是死後才飛升,便稱作升仙草,寓意為服下之後就能升仙而去,實則是一種劇毒。
至於解毒之物,就在樹身,在青藤環繞處的青苔。
秦先羽看了一眼,默默不語,心緒有些低落,過了許久,才往另一邊走。
這個少年道士懂得辯藥,時常以采藥為生,閑暇時候就觀看醫書,道書,尤其是神仙故事,更是癡迷。他心性清閑平淡,也沒有多少豪情壯誌,若說心中有遺憾之事,大約便是自家父母雙親及師父的病症了。
那病症在醫術上從未有過記載,縱然觀遍醫書,也去跟人借書,卻都尋不到這類病症的記載。秦先羽有時也想是否真是一種不知名的惡疾,但為何染病的僅有自家三位長輩。
盡管這少年道士不願去想,腦中也不禁掠過那些想法。
中毒?
但是,是誰人下毒?下的是什麼毒?
即便知道是誰下毒,又有何用?
自己不過一個少年,沒有權勢,沒有人脈,如何去查?便是查到了,自己不通武藝,也不認識通曉武藝的人物,如何報仇?
這個清秀少年全無頭緒,無從下手,也隻得是把這些心思放在心中。
平日裏采藥為生,觀閱書籍,少年強行把其他想法壓下,倒也過得清閑。隻是偶爾閑暇時,時而也想起那一紙婚約。
自從父母雙親逝世之後,秦先羽便不曾見過對方府上的人了,他也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從小到大,就不曾見過那個女子,不知生來如何,不是美貌醜陋,不知是圓是扁。
隱約隻記得,對方複姓上官。
秦先羽早把手上這一紙婚約視作無物,若是對方不來便也作罷,來了就把這婚書當麵毀了,也莫要讓對方那姑娘被一紙婚約束縛。
解了婚約,皆大歡喜。
秦先羽輕聲笑了笑。
笑出聲來,秦先羽才驚覺自己走了不知多久,不知不覺走到了以往不曾走過的區域。好在還是應皇山外圍,也能見到一些獵戶留下的陷阱和記號,雖然已經不認得路,但是有仙客鳥在,倒是不怕。
秦先羽發覺前方有一藥材,約莫能和銀元草相等,心中微喜,他上前去把藥材挖了出來,再把泥土掩埋回去。心想今日所得也差不多了,便想回去,伸手一招,天上盤旋的仙客鳥就鳴嘯一聲,歡悅地飛了下來。
忽地,仙客鳥一聲淒厲長鳴。
秦先羽心中一驚,就見那白頭青身的仙客鳥在空中一顫,隨即摔落下來。
雖然看得不甚分明,但秦先羽卻能知道,仙客鳥分明是被石頭打下的。
他心中大驚,忙朝著仙客鳥墜落的地方追去。
才邁出一步,就覺背後一痛。
秦先羽往前撲了一跌,撲倒在地。
他正要起身。
適才把他踹倒的那隻腳就踩在了他的身上,把他踩在地上。
隻聽一個倨傲聲音說道:“采藥的?”
這聲音也顯得年輕,還不過二十歲罷。
秦先羽才這般想著,眼前就有一道清亮光芒,擱在脖頸。
那是劍鋒。
秦先羽微微屏息。
“懂得熬藥,掌握火候罷?”
那倨傲聲音緩緩說了一句。
秦先羽眉頭微皺,背上愈發疼痛。
那人見他不答,哼了聲,劍鋒貼近他脖頸,劃出了一道細痕,鮮血順著劍鋒滴下。
秦先羽微微點頭,但他頓了一頓,深吸口氣,問道:“我那仙客鳥怎麼樣了?”
“在我一記暗器手法打出的石子下,必死無疑。”
那人淡淡說了一句,往樹林中一招手。
樹林中走出了四五位穿著華貴,腰間佩劍的年輕人。
“起來煉藥罷。”
那人把劍從秦先羽脖子上移開。
秦先羽能夠見到,清亮如水的劍鋒上,倒映出了自己的臉龐。
倒映出了一雙漆黑眼瞳。
更倒映出了適才在自己眼中一閃而過的寒意。
這個年少道士輕輕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