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就要來一次大吵大鬧,真有什麼話不能兩個人商量著解決。當著孩子的麵吵架,怎麼不想想孩子受不受得了?”
興許是這一番話點醒了他倆。
家裏確實消停了一段時間。
但,另一個人回來的時間也變少了。
父親每次借口工作繁忙,早晨出去,每每都是淩晨才回來。家裏就剩她和媽媽。
兩個人的氛圍似乎也不錯,隻是薑苒每次看著沿牆擺放的桌子,三麵總有一麵是空著的時候,心裏總有一種不知名的酸澀情緒將她悄然填滿。
好像這一刻,就已經在暗示——
這個家已經不圓滿了一樣。
比起爸爸,她媽媽也不是沒有工作。
白上班,下午下了班得匆匆接她回來。有時候加班來不及,薑苒也會在她辦公室寫作業。
工作、家庭、孩子。
這三個詞像一個牢牢的枷鎖,把她整個人束縛住。
薑苒母親以一種自我消耗的方式迅速變老著,等到薑苒六年級的某一,無意識抬頭去看打掃衛生的媽媽時,發現對方的頭上已經長出了幾根白頭發。
夾雜在黑色當中,分外顯眼。
“那時候,我突然懂了一件事情。”
薑苒開口,聲音似乎快要與這夜色融為一體。
唐嘉陽下意識將她抱的更緊。
少年手指摩挲著她的肩,希望能從這麼個舉動中,給她些溫暖與力量。
“或許對她來,我是她該擔負的一份責任。”薑苒失神地笑了笑,唇側的笑容卻苦澀無比,“可當是的我反倒覺得,我是她的負擔——”
“我阻撓了她通往其他的所有路程與各種可能性。”
“……”
薑苒轉過頭,靜靜看著他。
“我不願意這樣。”
“因為在做這個母親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
後來學畢業,薑苒去了本地的一個能寄宿的初中。隻有周末的時間會回來,其餘時候都在學校。
看著母親忙碌張羅飯菜的時間從七變成了兩,她的心裏也跟著鬆了口氣。
薑苒十三歲那年。
父親從原先的公司辭職,轉而創業投資。家裏的錢被拿出去大半,生活開銷基本上都是母親在負責。
因為喝酒應酬的緣故,薑父經常是清醒著出門,醉醺醺得回來。
而至於他們決定離婚的前一晚上。
薑苒已經不太記得更多細節。
她隻記得,父親開門時,身旁有女人的話聲,對方語氣嬌笑:“薑總不邀請我進去坐坐?”
隔壁臥室傳來有東西砸到地上的聲音。
母親鎖緊房門,對著站在屋外的人,平靜地了句:“我們離婚吧。”
那個夜晚,漫長且難熬。
他們話爭吵的聲音在薑苒的睡夢中反複出現。
直到邊隱隱露出魚肚白,一切才重新歸於平靜。
“我以為是夢,但是第二醒來的時候,發現這並不是夢。”
薑苒抱緊雙臂,垂下的眼睫輕輕顫抖了下,“第二他們真的去了民政局,離了婚。因為我爸當時生意已經有了點起色,所以他們一致決定,我跟他。”
她沒有任何的選擇權。
就連未來的道路都是被人預判的。
唐嘉陽下顎靠上她的腦袋,手指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後來呢?”
“後來,我聽親戚,她在工作上認識了一個外國男人。他們出國結了婚,組建了一個新的家庭。”
“會怪他們嗎?”他問。
薑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從高中到大學,一直都是住宿。父親工作忙,隻會打錢過來,沒空管我。可我擁有了比同齡人優越很多的物質條件和生活——這是父親給予我的,讓我在這個年紀並沒有為生活發愁過,所以我對他的感情……更多的應該是感謝。
“而母親……我也不怪她。她大概真的被家庭和過往束縛了太久,所以換個環境對她來,也是好事。
“唐嘉陽,我很早之前問過她,有沒有再生一個孩子,她給了我一個否定的答案。有的時候想想,這樣對她來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薑苒輕笑了聲,眼淚從眼角落下來,“多好。她現在再也不是誰的媽媽了,她現在隻是她自己。我也很為她開心。”
暖色的光映在對麵白牆。
她和唐嘉陽的影子緊緊依偎在一起,像是融為一體的生命。
“姐姐怎麼總想著成全別人。”
唐嘉陽低低歎了口氣,抬手,指腹抹掉她的淚痕,“明明你也是最值得被人珍視的寶貝。”
少年頓了下,低頭親了親她的唇角。
“以後我就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