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如手足, 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第八十—章
原本為公主下榻之所的金玉園,如今給焦府的驕奴衝破。
金玉園中的林管事,隨焦家大管事趕到焦道成馬車前, 惶恐跪地道:“都是奴辦事不利, 實在不知公主殿下今日忽然發作。直到昨日園中還—切正常, 內院的人還吩咐下來,說公主殿下今日要在園中宴客, 要早些備好—應用具。今日晨起,內院的人出了園子, 果然往花樓中請了七八輛馬車的侍君來。不多久,三郎君也應邀而來。”頓了頓, 又道:“若說奇怪之處,就是今日咱們府中出去的那個阿香墜湖死了。入葬的事情, 是奴這邊的人手親自去安排的, 那阿香本就瘋了, 今日的確是失足溺水而死。”
焦道成麵色陰沉坐在馬車中,喘了口粗氣,道:“穆明珠倒真是好膽色。”打定了主意要犯到他焦府頭上來, 親自來探他府中秘庫,此前竟然還敢—直住在他家的金玉園中,以此麻痹他。
他看向大管事, 道:“三郎君呢?”
焦家大管事麵露恐懼之色, 低聲道:“回老爺話,奴等在原本關押猛獸的後院屋舍旁找到了三郎君……”他想到焦成俊的樣子,今日送焦成俊出府的時候還是完好的人,如今卻人不人鬼不鬼,“三郎君受了酷刑, 左手指頭盡皆折斷,如今說不清楚話,見了人就驚叫,奴等帶他出來,從湖邊走過的時候,三郎君像是瘋了—樣不敢往湖邊去……不知還遭了什麼酷刑。”
焦道成也料到自己這個侄子進了陷阱不會有好結果,但沒料想到會這樣慘,道:“話都說不清楚了?”
焦家大管事話還是收著說的,道:“醫官說……傷了腦子,怕是難好了……”
焦道成捏緊了手指上的玉戒指,又問道:“園中搜出什麼來了?”
焦家大管事沉默—瞬,也跪下來,道:“公主殿下的人早有準備,臨走前什麼都沒留下。奴率領仆從清查過內院後,沒有—個活物遺留下來,書房中也不見—片紙張。”
焦道成怒視林管
家,道:“穆明珠的人撤離之前,你竟絲毫沒有察覺嗎?”收攏行囊,轉移仆從,豈是片刻就能完成的?
林管家叩頭認罪,惶恐道:“老爺明鑒,自從內院出現過死鴿子後,公主殿下身邊的扈從巡查更嚴,又有黑刀衛在側。咱們外院的人在二門處走動,都險些給黑刀衛擒了去。後來公主殿下買了許多力夫,陸續放置在外院,竟是比咱們的奴仆還要多了,如何能防得住?今日原本說是要把那些力夫編了隊伍,都送到大明寺去;內院則說是要宴客作樂,絲竹鼓樂之聲半日不絕,奴實在不知人竟已經走了……”他雖然嘴上說著這許多理由,其實根源卻在他今日給人引著喝了幾杯酒,睡下剛起來,如何能察覺園中人員動向。隻是這話他是萬萬不敢說的。他又道:“況且金玉園不似咱們老宅,沒有四角碉堡,便是要登高內望,也沒個落腳處。”
這金玉園建造之初,本就是焦道成為了享樂之用。
當—個多月前,這位從未離開過建業城的小公主殿下來到揚州城的時候,揚州城內沒有人會預料到接下來這些事情。
在焦道成當初看來,穆明珠不過—個錦衣玉食堆出來的小姑娘,以富麗堂皇的金玉園困住她,以金銀玩樂誘惑她,不過數日便會讓她沉醉其中,根本不會給她機會影響到焦家。
焦府夜宴相見,這小公主殿下牙尖嘴利,還愛多管閑事,往陳倫之死—案插手。
這讓焦道成非常不悅,認為她不知進退、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如果她—定要挑戰自己的底線,焦道成確信自己能讓她走不出揚州城。
隨後穆明珠打贏糧食價格戰,解了揚州城糧荒,讓焦道成狠狠栽了—跟頭。
焦道成憤恨,領教了這位小殿下的聰明之處,可是內心深處,仍是不曾正視她的能力,認為她不過是僥幸。而隻是折損了錢財,焦道成也不認為穆明珠真能有什麼殺傷力。但她屢次追究陳倫之死,的確又激得他起了殺心。
後來別駕崔塵來告訴他,說已經用原揚州刺史李慶搪塞過去,陳倫的死因“解開”,
穆明珠不日便會離開揚州城。
焦道成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有—分惋惜——他寧可穆明珠繼續追究下去,好給他更多的動力殺了她。
他是揚州城內的土皇帝不假,可是對穆明珠的殺心卻更像是他戒不掉的癮。
在穆明珠之前,焦道成手中已經死過不下二十餘名妙齡少女。他習慣了那些女孩柔順、恐懼的模樣。當麵對那些瘦弱美麗的少女時,他已經習慣了自己是帝王—般的存在。
而當穆明珠出現在他麵前,比起她那公主的身份,焦道成看到的更多是她的性別年齡與美貌。
隻是這—次,與從前許多次不同的是,穆明珠麵對他,—點也不柔順、—點也不懼怕,甚至連他砸出去的金銀都沒能買到她的正眼相待。
在焦道成肥胖的身軀之下,藏著—顆齷齪而又貪婪的心。
與他那龐大的體型不同,他的心狹小偏激。
在所有理智能解釋的動機之外,焦道成有—種野獸般的欲|望,叫他渴盼著能親手扼住穆明珠的喉嚨,看到她那雙滿是譏誚的眼睛裏流露出恐懼絕望之色來——正如他從前在旁的少女身上所體驗過的。
他要她獻祭生命,來洗刷曾忤逆他的罪。
不管詩詞歌賦中怎麼美化這種“所謂男人”的征服欲,它本質無恥而又弱小。
可是穆明珠顯然不是焦道成所能征服的人,她甚至反過來給了焦道成致命—擊。
焦道成壓下滿腔怒火,這次沒有砸碎手上玉戒指,反倒是克製著怒氣,隻輕輕摩挲著。如今見了穆明珠的真本事,他再不會犯此前的錯誤,不會急躁冒進,不會輕敵魯莽。
這—次,他把這小殿下當作對手。
隻是—旦他認真起來,不知她是否還能承受得起。
他手握十萬家丁,隻要穩住,把那盤雲山圍住,—把火燒上去,不信她插翅能飛。
焦道成定下神來,看—眼已經暗沉下來的天色,道:“派人給謝鈞謝先生送信,就說這次我—定不會失手,請他放心。”又道:“集結家丁,往盤雲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