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9 章 番外六(右相單章)(1 / 2)

《駙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第二百六十九章番外六

蒼天似有意,在穆明珠前往蕭府的路上,落了一場紛飛的雨。

穆明珠特意吩咐了在前麵的扈從,不許蕭府仆從通報,因知蕭負雪一向守禮,若得知她前來,拖著病體也會冒雨出迎。

皇帝的車駕緩緩停在府門前,宮中扈從在外,蕭府仆從在內,眾人大開正門等候著。

穆明珠微微低頭,整理裙裾,走入扈從手持的朱紅羅傘之下。

遷都之後,雖然皇宮仿照了建業的原貌,但臣子的府邸卻未必能如此。現今的蕭府原本不過是一套尋常的宅院,隻依照蕭負雪的官職,坐落在距離皇宮不過兩條街的關鍵位置。蕭負雪忙於政務,也無暇在意府中景色,隻在自己書房外植了幾杆翠竹。還是蕭淵歸來之後,依照建業的舊府邸,又動了工程,分為東西二府,府中庭院遊廊、花草樹木也盡量恢複了舊宅邸的布局。

若在平時,穆明珠斷然不會認錯。

然而是時煙雨霏霏,穆明珠理過裙裾,人已走入蕭負雪所住的側院,從紅羅傘下一抬頭,隔了細雨望去,隻見翠竹遊廊、無不熟悉——廊下獨坐的那人亦熟悉。

她立在紅羅傘下,被一種強烈的時空倒錯感衝擊,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建業,卻不知是今生的建業,還是前世。

蕭負雪病中久臥,用藥之後白日昏睡,夢中走馬燈似地閃過不同的場景,看過了兩世舊人,唯獨不曾夢見她。

他聽著雨聲醒來,隔窗一望,被眼前景色勾動心事,撐著病體起身,親自往密室取了珍藏的那一柄羅傘,歸來坐於階下,借雨賞傘。

傘麵的字畫,他早已熟記在心。

鬱鬱青青的群山之上一輪紅日高懸,山影留白處便是皚皚積雪,積雪深處落了八個字。

每個字都欹正相生,風姿翩翩,其餘六字藏了一股力透紙背之勢,獨“負雪”二字,纏綿嫵媚,似女孩贈傘那日雨中一雙多情眸。

蕭負雪想到此處,下意識一抬頭,卻見長廊盡頭、紅羅傘下,皇帝正隔煙雨望向他,不知已來了多久。

這一下出乎他的意料,他震驚之下,手中羅傘脫落,他忙斜身去撈,卻忘了身下坐著的乃是一隻低矮的小杌子,手臂撈起了羅傘,臀下卻穩不住杌子,翻身便要摔落在地,好險以另一隻手撐了一撐,然而已是形狀狼狽。

穆明珠已奔到近前來,朱紅裙裾似盛放飄搖的石榴花,她俯身托住他的肩頭,要扶他起身,見他嶙峋的肩胛骨頂起單薄素潔的中衣,如深秋待僵的蝴蝶,目光一凝又掠開。

蕭負雪因是病中,未曾修飾,隻著中衣,不期皇帝會突然造訪,又如此狼狽,給她撞破賞傘之事,不禁大為窘迫,半伏在杌子上,還未起身,便臉朝地麵、大咳起來。

穆明珠為他撫背,將他手中羅傘擱在一旁,別開視線,不看他狼狽之態,吩咐左右道:“為右相取外袍來。”又問止咳的藥茶何在。

家仆即刻送來外裳與藥茶。

蕭負雪忍住咳意,自己抖著手去披外袍。

穆明珠接了仆從手中的藥茶,一手按著蕭負雪的肩頭、要他仍舊坐在杌子上不必行禮,一手遞了那茶盞到蕭負雪麵前,口中溫和道:“先生用藥。”她沒有用右相這個稱呼,因為若論君臣,她站著,他便不能坐著;所以她用了舊時“先生”的稱呼,想要他安心坐著。

蕭負雪卻是心頭巨震,強忍咳嗽,要灌下那一盞藥茶去。

偏偏皇帝那句“先生”,一聲聲回響,如懸木撞在他心上。

心中的震撼擾動身體,蕭負雪一口藥茶吞到一半,那咳意再壓不住,不願在她麵前更加失禮,倉皇間俯首,一口藥茶盡數噴在袖間,在她的目光下避無可避,顫聲道:“臣失儀……”一麵說著,一麵慌亂起身,幾乎是躲避般往後退去。

穆明珠本是為了不驚擾他才悄然而來,也未曾想到會撞破這等場麵,兩世加起來,她也不曾見蕭負雪如此狼狽之態。

前世他赴死之時猶從容。

因為劇烈的咳嗽,蕭負雪原本過分蒼白的臉頰泛起潮紅,隨著年齡愈發沉穩的眸中隱然有了水光,一瞬間仿佛回到了他二十餘歲時的青蔥模樣。

那是穆明珠曾愛慕過的樣子。

“去吧。”穆明珠別開視線,望向霏霏雨幕,主動背過身去,口吻清淡道:“朕在此間看看雨。”WwWx520xs.com

腳步聲倉皇,是蕭負雪離開遊廊、入內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