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第二百八十六章童養夫番外（九）
借口暑熱未消，穆明珠起身離開了花間巨石，隻留給齊雲一個未有答案的背影。
可是隨後的幾個月,每當在韶華宮中看到齊雲命人送來的鮮果或外麵的有趣小玩意，那日盛夏午後少年泛紅的俊顏就會浮現在穆明珠眼前。
“所以，要不要跟我試一試？”少年的眼眸明亮,語意誠摯。
穆明珠想到此處,咬了一口的秋李子停在嘴邊忘了動作。
櫻紅恰在此時捧了齊雲新送來的一盤李子入內,抬眸望了一眼窗前發呆的公主殿下,忍不住微微一笑。殿下這幅模樣,倒像是整個人給李子熟透時的甜香醺醉了。
“齊都督方才又往咱們宮門來,說是明日又要出城辦差，恐怕連日不得空來了,臨行前又送了一簍上好的秋李子來。”櫻紅將水晶盤上紫鬱鬱的李子送到穆明珠麵前的案幾上，笑道：“奴挑了最熟的,裝了一盤送上來。其實前番齊都督送來的，咱們宮裏還沒用完。奴也照著殿下說的，要齊都督不必再送來了。不過齊都督說……”她又忍不住一笑。
穆明珠原本故意望著窗外,此時忍不住回頭看她，追問道：“他說什麼？”
櫻紅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道：“齊都督說,殿下若是用不完，留著熏熏屋子也是好的。果子清香,解乏舒心呢。”
穆明珠小口啃著李子，不理會她。
櫻紅笑道：“不知齊小郎君何處惹惱了殿下,要殿下連月推脫、不肯見他。不過就有再大的錯處,殿下看在齊小郎君這幾個月送來的果子份上,也該寬容一二。”
她隻當是兩人一句話沒說好，拌了嘴存了氣，哪裏知道事情全然不是她想的那樣。
穆明珠臉上露出煩惱與難為情摻半的微妙神情來，微微蹙眉嗔怪道：“哎呀，你不明白。”
“是，奴自然不明白。”櫻紅為她收著案上散亂的畫稿，仍是笑著，真心實意道：“奴不過是為殿下可惜。”
穆明珠轉眸看她，奇道：“可惜什麼？”
櫻紅道：“如今殿下您與齊小郎君也都長大了，可不比小時候。小時候您就算惹哭了齊小郎君，半日過後便又玩在一處了，小孩子哪有化不開的結？如今齊小郎君在外麵領了差事，您二位本就不比小時候能常常見麵，若為一點小糾紛，漸行漸遠，丟了從前的情誼，豈不是可惜？如今齊小郎君既然有意賠罪，殿下何不接了這茬？”她看著若有所思的公主殿下，最後輕輕又道：“奴說句僭越的話，殿下雖有兄弟，其親厚卻未必能及齊小郎君。”
穆明珠被最後一句擊中，緩慢眨了下眼睛。異母的兄長暫且不論，隻她同母的三個哥哥，長兄去得早無緣得見，次兄與她年歲差得大、本就不怎麼來往，近來次兄專心圖謀政事，今歲終於得償所願做了儲君，至於最小的三哥則性喜讀書、鮮少出來見人。其實櫻紅這話說得還是收斂了，真論起來，不隻是她的兩個兄長，就連母皇算上，親情亦是稀薄的。
如果從前她還能自欺欺人，認為是她不夠“好”，所以才沒能吸引母皇更多的注意；那麼齊雲透露出來的母皇賜婚一事，卻是徹底擊碎了她的幻想。
當她破除了這一層迷障之後，穆明珠才發現原來生活中許多人都已經在提醒她。
濟慈寺中懷空大師給她講山下百姓的故事，說有一戶生五子，獨有次子不得雙親之愛，在家中曆經磨難，後來放下執念、悟道成佛。
書房中先生蕭負雪教導她，讀書之樂在於為“己”讀書，若有旁的期盼寄托其中，便將樂事轉為一項辛苦的差事。m.X520xs.Com
就連櫻紅、碧鳶也是小心勸說，要她以自己身體為重，莫要逞強苦練騎射，年齡與男女構造的差異擺在那裏，她如何能在皇帝麵前贏過儲君？
穆明珠終於發現，她從前的努力隻是一廂情願。其實母皇的評判標準從來不是孩子們的功課如何、騎射如何。
她在一條扭曲可笑的道路上拚搏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