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出了王宮,登上在宮門外等候的戎車。車子一路顛簸地行駛在宮城的大道上,信陵君打開手中木匣,看著那枝帶著劇毒的弩箭,陷入了沉思:到底用何種辦法,才能查出刺殺如姬父親的凶手呢?
車子很快就回到府前,可信陵君還是沒有一點思路。忽然想起兩日後要在家中設宴與大梁城內的名士聚會,信陵君吩咐禦者掉頭去大梁外城的夷門。
夷門是大梁城的東門,與宮城相距不遠。信陵君的車子出了宮城,沿著東西向的主街向東走了不遠就來到了夷門。
夷門的門吏正是侯嬴,侯嬴此時已年過花甲,雖然官職卑微,但他的賢能遠近聞名,大梁城的名士一致認為侯嬴是當今魏國最有謀略之士。可惜侯嬴的出身不是豪門大姓,父輩從它國遷居到大梁,在魏國沒有根基。因此侯嬴在魏國從軍多年,卻沒有得到什麼晉升。如今一大把年紀,還隻是一個小小的門吏。
信陵君一向求賢若渴,曾多次攜貴重禮物登門拜訪侯嬴,並許以高位,希望能將侯嬴招到自己的門下。可侯嬴不願攀附權貴,對於信陵君的出仕邀請總是予以拒絕。但信陵君一直不死心,每當家中有名士聚會,總會最先想到邀請侯嬴。而侯嬴雖然清高,但對信陵君的以禮相待還是心存感謝,並不刻意回避無忌的盛情相邀。
把守夷門的兵士老遠看見信陵君的戎車駛來,知道肯定是無忌公子前來拜訪侯嬴,立刻上城頭通報。此時侯嬴正在城上巡視,得知信陵君來訪,連忙從城上走下來,在城門前正冠迎候。
看見侯嬴在夷門前迎接,戎車離得還很遠,信陵君就下車疾步上前,搶先與侯嬴寒暄說:“無忌多日未見先生,甚為思念,今日特來拜訪。先生屈尊親自相迎,無忌實在慚愧。”
“侯嬴何德何能,被公子如此看重,是老夫的榮幸。不知公子今日來夷門有何貴幹?”信陵君雖然地位顯赫,侯嬴說話的口氣總是不卑不亢。
信陵君壓低聲音說:“無忌還真有一件機密要事想請教先生。”
“那麼請公子移步到老夫在城上的陋室詳談。”侯嬴隨後領著信陵君上了夷門的城樓,那裏有供門吏單獨居住的屋子。
賓主落座後,信陵君不再客套,直接把手中的木匣交給侯嬴,說:“請先生先看看這個。”
侯嬴打開木匣,看到裏麵的弩箭,見信陵君並不說話,於是取出弩箭仔細察看,說:“看這枝弩箭的規製,應該是秦國軍隊專有。秦軍的兵器有嚴格一致的標準,箭簇的形狀、尺寸完全一樣,不像它國的弓箭參差不齊。”
信陵君點頭稱是,問道:“那麼是否可以認為射出這枝弩箭的人必來自秦國。”
“那到未必。秦軍與諸國連年征戰,有大量的秦國箭矢遺留在各個戰場上,拿到這樣的弩箭並不困難。”侯嬴細細看過箭簇後,接著說道:“依老夫推斷,這枝箭不像是由軍中士兵射出,倒很有可能是刺客所為。”
信陵君眼睛一亮,急忙向侯嬴追問:“射出這枝箭的人的確是刺客,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侯嬴將箭簇舉到信陵君眼前:“公子請看,這枝弩箭的箭頭上淬過毒藥,而且是劇毒的毒藥,毒性把整個箭頭都侵蝕成黑色。再看這裏,這是中箭人流出的血,被毒藥滲入後竟然凝結變成了綠色,真是天下少有的奇毒啊!這樣的毒箭,隻要被射中一枝,無論傷在何處,都必死無疑。隻是諸國軍中的武士都不屑使用這樣的旁門兵器。而江湖上被收買的俠客為了一擊而置人於死地,往往會用這種陰狠的手段。”
“先生果然好眼力,那麼先生可知這枝箭上是何種毒藥,從那裏可以得到?”信陵君更加興奮了,心中讚歎侯嬴果然是一位奇人。
侯嬴沒有馬上回答無忌的問題,而是再次仔細察看弩箭,過了片刻才開口說道:“這種毒藥很少見,不過老夫判斷此毒乃是見血封喉。”
“見血封喉?”
“見血封喉是一種開紅色花的高大樹木,又名箭毒木。這種樹隻生長在南蠻百越之地,中原是見不到的。見血封喉的樹幹會流出白色樹汁如同人乳,正是這種白色汁液含有劇毒,人一旦接觸到毒液就會心跳驟停,渾身的血液凝固而死,故被稱作見血封喉。百越的土人最先發現這種毒藥,用來獵取當地的巨熊。”
“既然見血封喉不在中原生長,那麼要得到它就非常困難了?”
“那是當然,別說得到這毒藥,就是聽都極少聽說。老夫也是在幾年前探查前任大梁令被殺時,才對見血封喉有所耳聞。”正說著,侯嬴的臉色突然變得嚴峻起來,問道:“請問公子,難道這枝毒箭與大梁令被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