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久路去和江曼請假, 江曼本來不準, 周克在一旁當說客,客觀開導一通她才放行。
臨走前她給久路限定時間, 最晚十點必須回來。
馳見在院子裏等半天,晚間氣溫降至最低,寒風刺骨, 他這身裝扮好看卻凍人, 不由盤緊手臂,縮成一個大蝦米。
有什麼東西冰冰涼涼落到臉上,一觸即化。原來天上飄起小雪。
李久路終於從台階上走下來, 江曼跟在身後:“你們不準亂走,看完病人馬上回來。”
馳見保證:“放心,江主任。”
兩人快走出大門江曼才回去,久路回頭瞥了眼, 暗暗鬆口氣。
“你媽平時都管這麼嚴?”
她點點頭,早就習以為常。
馳見將衣服拉鏈拉到頂,看她一眼, 陰陽怪氣的哼哼兩聲。
李久路:“你想說什麼?”
“你家的教育方式,是個物極必反的好案例。”
久路沒聽明白, 等著他解釋。
“現實版‘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就是因為你媽管太嚴, 你才逃課、不學習、撒謊、刺青、喝酒、偷著談戀愛。”馳見離近一些,肩膀擦著她肩膀:“……還偷偷和人接了吻。”
久路腳步倏地停住,馳見衝出幾步, 回過頭,對上一雙含羞帶怒的眼。
她唇抿成線,臉頰粉紅,不知凍的還是被氣的。
“你怎麼停了……”
久路轉身往回走。
“哎,哎,上哪兒去……”馳見兩步追過去擋她前麵,聲音低軟:“說翻臉就翻臉呢。”
“沒有啊。”久路說:“天太冷了,要不你自己去吧。”
她說著要往右邊走,馳見跨一步給攔住,久路又轉左,他欺身向前,拿手臂擋了她一下。
兩人身體頂著勁兒碰撞幾次,馳見歪頭含笑,像逗小貓兒玩似的,手臂始終鬆鬆控製著她,嘴角那一抹弧度將氣氛搞得曖昧不明。
久路停下,昂著頭氣咻咻看他,鼻間霧氣變濃,胸口輕輕起伏著。
他們還站在老宅圍牆外,頭頂路燈發出陳舊的暖光,映襯著飄搖的白雪,落在她黑發上。
馳見手掌搭著她肩膀,忽然間,兩人都不說話。
雪花頑皮,在天空中打著旋兒,輕飄飄停在久路鼻尖上,眨眼的功夫,就融化成一顆晶瑩小水珠。
忽然間,沒了炮竹聲,雪夜很靜,兩人呼吸都顯得小心謹慎,害怕用大了力,彼此的氣息就會糾纏到一起。
馳見喉結翻滾,透過白霧,低垂的眉眼從她睫毛落到她唇上,他突然想起那個莽撞而倉促的吻,可無論怎樣回味,都記不起當時的感覺和味道。
馳見深深吸氣,壓製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心,最後目光轉向她鼻尖閃爍那點水光,抬起手來,輕輕給抹去。
他將這種旖旎氣氛打破:“真生氣了?”
她提著的一口氣偷偷吐出來。
“沒有。”
李久路其實真沒有。最近這段日子,她行為反常,但她一點兒都不想承認這是恃寵而驕,那時她還不懂得運用男人賦予女人的這項權利。
馳見害怕是他操之過急了,後退著看她:“這麼小氣?”
久路說:“沒你大度。”
馳見看了她幾秒,忽地一笑:“那咱們還去不去醫院?”
她點頭:“再不去餃子快涼了。”
馳見挑挑眉。
“走嗎?”
“走。”他說。
馳見沒立即邁步,先將久路身後的帽子掀起來,扣在她頭上。視線拉平:“李久路,其實你一點都不乖……”他不輕不重的拽了拽帶子,麵無表情的哼笑:“都是裝的。”
馳見直身,率先邁步向前。
今天日子特殊,兩人走出很遠才叫到一輛車。
醫院在小泉鎮的西麵,中途經過那條汙水河,司機著急回家把油門踩到底,此處地勢空曠,怒號的風聲不斷拍打著玻璃。
街上行人車輛都少,平常一刻鍾的路程,今天五分鍾就到了。
進入住院部,向值班護士詢問馬蓮在哪個病房,然後乘電梯一直到11層。這一層是腫瘤科,住進來的都是些重症患者。
這裏並沒想象中那樣冷清,幾乎每個房間都有病人和家屬,對他們而言,大年三十跟每個普通日子沒什麼區別,甚至更難熬一些。
李久路錯後一步跟著馳見,四下打量一圈兒,悄悄問:“你見到馬奶奶想說點兒什麼?”
馳見說:“新年快樂。”
走廊上方掛著“保持肅靜”的白色燈牌,護士來去匆匆卻步伐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