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著手,一轉身,見馳見站在門和門框之間,懶懶靠著,正邊擦頭發邊看她。
“找金子呢?”
久路放下兩手,不自覺蹭了蹭大腿外側:“你這麼快就洗完了?”
“嗯。”他走進來,帶進一股潮濕的清香。
這房子的屋頂要比常規高度矮,不知是不是視覺偏差,總感覺他站在這樣的空間裏,尤其高大。
“你不寫作業了?”
“……哦。”她恍然應一聲,來到桌前,把練習冊攤開。
他說不打擾她,就真的很安靜,連走路的聲音都比平時輕。
李久路坐在桌前,背對著整間房,本來就不太好集中的注意力,被身後那人全部吸引去。
房間太靜了。
——他應該還在擦頭發,因為能聽到細微的摩擦聲。
這會兒坐到床上了吧,有被褥下陷的窣響。
沒聲音了,在看手機嗎?
好奇心驅使,李久路還是偷著回了一次頭。馳見正坐床邊疊衣服,他低垂著眉眼,手上動作很輕。這與以往他給她的感覺不同,昏黃的光線下,他側臉輪廓有一種柔和安靜的俊朗。
馳見突然轉頭:“看什麼?”
久路一抖,被抓個正著。
“沒。”她迅速轉回去。
又不知過多久,窸窣的腳步聲從右耳移到左耳,漸漸遠離。他打開房門,出去了。
李久路神經一鬆,重重靠回椅背,從袖口撥出腕表看了看時間,又把練習冊前前後後亂翻了幾頁,無事可做。
等門的方向再次傳來聲音,李久路已經恢複到先前狀態。
馳見走近,將一個碟子放在桌邊。竟是切好的水果。蘋果、橙子、葡萄粒,還有剝了皮的香蕉段。
久路莫名想起江曼,每次她在房間做功課,她都會弄些東西送上樓,並逼她吃完。
馳見屁股靠著桌沿,正往嘴裏送香蕉:“先吃點兒水果。”
“你買的?”她放下筆。
“不是,從樓下冰箱找的,可能戈悅買的。”
“你好像很喜歡吃香蕉。”
“方便,不用洗。”
一個人不擅長或疲於應付的事,會因為一個人的出現,願意去嚐試。
他的話像一隻小手,在她心尖上揪了下,久路目光上移,看向他。
他捏起一粒葡萄,遞到她嘴邊:“喏。”
久路未動。
馳見弓了弓身體,低聲道:“手洗過了。張嘴。”
他的氣息突然籠罩過來,身上衣服有一股好聞的洗衣粉香味,明明是很普通的語氣,但那低緩的聲音旋在頭頂,她聽出誘哄的意味。
久路後腦直麻,輕輕含住:“謝謝,我自己來吧。”
兩人安靜的吃了會兒水果,馳見目光落在她的練習冊上,旁邊還有幾頁紙,他拿起來看了看,應該是從後麵撕下的解題步驟和答案。
“你在抄作業?”
久路點點頭。
“那你寫它還有什麼意義。”他晃了晃手上的紙:“還不如我來幫你抄,你歇會兒呢。”
李久路幹巴巴笑了下,奪過來,壓在練習冊下。
她想起一件事情,問馳見:“你這周末有時間嗎?我想去醫院看下馬奶奶。”
“是幾號?”
久路掰著手指算了算:“24、25號。”
“那可能沒時間,有活兒。”
“一整天都沒空兒嗎?”
“嗯,預約出去了。”
她哦一聲,遺憾的點點頭。
馳見說:“要不你也別去了,醫院讓人壓抑,而且她那兒子太可恨,看了來氣。”
久路未作表示,當然,也沒有聽他的。
周六,李久路臨近中午才到醫院,還是原來那間病房,不同的是,這次屋裏的四張床位都住滿了。
她沒立即進去,站在門口偷偷往裏瞧。馬蓮的病床前有人,她兒子正坐床邊給她擦洗,後麵還站著個女人,年輕靚麗的打扮,手腕上挎著正紅色小巧皮包,麵上帶笑的說著什麼,卻頻繁看表。
李久路退出來,坐在對麵長椅上耐心等待。
五分鍾後,兩人出來了,那女人完全換了副麵孔,不苟言笑的走在前。
“你等等。”男人說。
“你要我來,我來了,現在還想要我怎樣?”仿佛刻意積攢的好脾氣瞬間崩盤。她克製的低吼。
“你剛才那是什麼態度?”
“我怎麼了?她一直昏睡,我來與沒來她根本就不知道,我什麼態度重要嗎?”
“我媽會變成今天這樣子,到底是誰造成的?”
“你早幹嘛去了,現在反過來責備我?當初所做的一切決定,我征求過你同意,你怪不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