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見外婆走後的第二個月, 久路接到洪喻電話。
她當時正在階梯教室上大課, 一看是來自省內的陌生號碼,貓著腰, 趁老師不注意從後門溜出去。
洪喻說馳見狀態很不好,整個人十分頹廢,脾氣暴躁易怒, 給人文身也不上心, 顧客如果表示不滿,他就直接推桌子走人,每晚都半夜回來, 然後酗酒到淩晨,店鋪開門往往都已經下午了。
洪喻斟酌很久才給她打電話:“我希望你能勸勸他。”
久路背靠著牆壁,垂下眼:“我也很想,但他根本不接我電話。”
他沉默幾秒:“畢竟最親的人死了, 是誰都受不了這種打擊,給他些時間吧。”
那時正值太陽西落,黃昏將天邊染成火紅的顏色。
久路打起精神, 輕輕舒氣:“他現在在做什麼?”
洪喻竟猶豫了幾秒鍾。
她猜測:“難道又在喝酒?”
洪喻想了想,沒有隱瞞她:“馳見喝多從樓梯上滾下來摔傷了腿, 現在在醫院。”
久路身體猛地直起來:“那他現在怎麼樣?”
“脛骨骨折。”
“在人民醫院還是第三醫院?”
“人民醫院。”
“我這就買票回去。”
後來洪喻又說了什麼,但她電話掛得太急, 沒有聽清。
久路回宿舍拿錢,然後打的直奔火車站。
她路上給羅芬發消息,讓她幫忙把書本帶回宿舍, 再替她跟輔導員請幾天事假。
沒多會兒,羅芬說:老師剛講過這學期的幾門課都有難點,缺席可能會掛科。你到底幹什麼去?
久路收起手機,眼睛望著窗外,沒回複。
晚間七點到的小泉,她又打的去醫院。
洪喻下來接她,隨他進入病房,久路便被馳見那副樣子嚇得微微一怔。
他右腳打著厚重的石膏,被固定在半空中,整個人一動不動的躺著,頭發長了,下巴上的胡茬沒有刮,臉頰竟然深深凹陷下去。
他以往無論什麼時候,形象都是幹淨爽利,如今這樣頹廢,讓她心中難過又心疼。
久路悄悄走近。
馳見視線從窗外拉回來,眼中閃過驚詫,片刻後又恢複如常。跟以往不同的是,她並沒從他目光中察覺到驚喜的神色,這種落差讓她心中一沉。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在學校?”
久路坐在凳子上沒吭聲。
馳見嘴角拉出勉強的弧度,手臂伸過來握住她,那掌心仍舊幹燥微涼,但久路莫名覺得陌生。
“那天……雨實在太大了,又太黑,我隱約看見樓頂有人,以為是房頂漏雨,工人在搶修。”她那時心裏裝著事兒,沒有過多關注樓頂的動靜,撐起傘,直奔“文人天下”。
像是極抵觸回憶一些片段,馳見眉頭蹙了兩秒,隨即舒展開:“嗯,你不是和警察都說明白了?”
她稍微頓了下:“如果我知道那是外婆……”
馳見牽起她的手,送到嘴邊啄了啄:“我懂。”
久路沒有繼續說下去,弓著身趴在他懷裏,感覺他的手一下下撫摸著她的背,額頭一濕,他的吻又落在她額頭。
誰都不說話,就那樣彼此擁抱著。
久路在醫院裏照顧馳見將近兩個禮拜,這期間馳見一直催她回學校,久路不放心,所以始終沒有走。
後來拆掉石膏,醫生建議回去靜養,並要求他適量運動外加食補,最好暫時禁煙禁酒。
久路瞞著江曼留在小泉鎮,從來不下廚房,竟也從網上下載了康複食譜,照著上麵的步驟給馳見熬棒骨湯。
可他顯然把醫生的話當成耳旁風,煙是一根接一根抽,飯桌上也沒有沒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