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欲睡之時,久路從房中出來。
馳見眯眼看,見她手中抱著的東西,又合上眼。
久路搬來小凳坐在他腳邊,將幾本厚重的相冊放到茶桌上,小聲說:“我從櫃子裏找到的。”
馳見沒應聲。
她轉過頭看他,見他閉著眼,沒有要搭腔的意思,不再多語,正回身,小心翼翼翻開相冊。
每頁八張照片,全部是小沐。
空白處貼著標簽,手寫年份、地點和幾句標注。
久路手心泛潮,胸口的位置有些堵脹,這些照片馳見沒提過,她第一次看到。
最開始一張,小沐還小小一隻,被裹在碎花被單裏,蜷起小手,咧嘴大哭。下麵寫著:2009年4月,小泉鎮,百天留念。
向下看。
馳沐陽光著小屁股趴在床上,嘴角掛滿口水,卻看著鏡頭笑。2009年5月,小泉鎮,會翻身了。
久路緊緊咬住下唇,翻過一頁。
第一張,鏡頭對準馳沐陽的臉,旁邊有手指捏開他嘴巴,正中央露出一截牙齒,白白亮亮,很小一顆。下麵寫:2009年8月,小泉鎮,長牙,不配合。
這幾個字有些潦草,久路想象馳見當時耐心耗盡的樣子,戳了戳眼尾,輕笑。
後麵一張,馳沐陽站在學步車裏,正抓起一個鴨子玩具往嘴送。他寫:2009年11月,小泉鎮,今天自己站了兩秒。
2010年5月,終於會走路。
7月,自己能吃飯。
……
2011年,海洋館留念。
2012年1月,生日,兒童公園留念。
3月,露營。
6月,動物園留念。
……
2013年,岩萊島,天氣太熱,不適應。
5月,剔了光頭,哭一鼻子。
……
相冊整整有五大本,久路安靜坐著,一頁頁翻過來。
時間慢慢流逝,她每張照片都要仔細看。過去四年,她沒有參與到他們的生活中,沒能見證馳沐陽的成長更是一種遺憾,而這些照片一張張串聯起來,就像一部電影,將他的童年演給她看。
到最後,久路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她手肘撐在膝蓋上,掌心遮住臉,哽咽好半天:“馳見?”
馳見沒應她,他臉頰歪在一側,下巴抵著鎖骨的位置,呼吸很平穩。
久路抹掉淚,又輕喚:“馳見?”
他稍微動了下,卻未睜眼。
久路也不知道自己叫醒他想要做什麼,扶著他膝蓋,晃了晃。
須臾。
“……嗯?”他終於給了點兒反應,眯著眼,嗓音模糊:“怎麼了?”
拚命壓抑的那股酸楚再次湧上來,眼眶又濕,久路站起身,撐著他大腿緩慢趴在他胸口。
搖椅晃了晃。
馳見連忙伸手穩住她。
久路把臉埋進去,沒多會兒,他胸前的背心濕了一大片。
馳見懸起腦袋看她,好笑的說:“不是看照片?怎麼哭成這樣?”
久路一直都不是個愛哭的人,覺得眼淚是懦弱的表現,這些年,她都活得很堅強,希望自己能強大到不去依附任何人。
可現在蜷在馳見懷裏,被一些事感動,不再壓抑,認真的哭一哭,有人保護她,有人安撫她,做一個軟弱的女人也沒什麼大不了。
馳見拍著她的背:“這可不像你。”
立場不同,其實馳見不太能體會她此刻心情。做這些的時候,他隻是單純想記錄馳沐陽的成長軌跡,心底或多或少為她考慮,但那時重逢的希望太渺茫,能不能遇見,全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