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捕頭,你把劉擘英的供詞念給他們聽聽,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詭辯之詞!”
“戊子年五月十七日,應逃犯樂沉翛之約,罪人與孫醒共三人在夜市散場後密謀在八珍齊內投毒以泄私憤。是夜樂沉翛當即畏罪潛逃,至今不知蹤影。畫押,案犯劉擘英。”危蔟忌中氣十足,讀得悅耳響亮,一字不漏,清清楚楚。
大聖聽罷,已然知道個中原委,乃“嘿嘿”發出陣陣冷笑:
“原來那樁夜半拋屍的案子,你查案查到了樂沉翛的身上,這回你總算知道了那具屍首是從八珍齊裏出來的了!你終於有點眉目了!嘿,嘿嘿嘿!”大聖本不知拋屍案的前因後果,對高比穆怒極而恨,恨極而笑。
高比穆不容廢話,“啪”地一聲拍響驚堂木,咬牙切齒地說道:
“孫醒啊孫醒!你這個大膽刁民,虧你還笑得出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樁案子必定是樂沉翛下手投毒,他因為畏罪,所以才要連夜潛逃銷聲匿跡。那一夜你們是如何商議的,劉擘英已有證言記在此上,其中原委本官洞若觀火一目了然。本官姑念你們隻是共謀而不是共犯,就算刑責再重也是從犯,斷不會趕得上主犯樂沉翛。”他為了此案連續幾個日夜不得安閑,現在已經快沒有耐性了。
他獰笑一聲:
“你要是也如實招認了,說出樂沉翛的下落,把你們如何在拋屍那一夜企圖以報案這一行徑掩人耳目脫身事外的經過從實說來,我自可對你們從寬處理。現在人證就在你的眼前,你可要睜大眼睛看清楚了,你要是還仗著那些三腳貓的武藝藐視公堂死不認賬,哼,哼哼!我這裏刑具挨個等著你,哪怕你骨斷筋折魂飛魄散,死在當場,我也要把此案辦成鐵案呈上刑部。”
大聖仰天長笑,說道:
“我還說自己怎麼好端端的居然也被抓來這裏,原來是你破了拋屍案卻抓不到元凶,就濫用酷刑,將劉擘英屈打成招,想要把我等三人拿去結案。哈!哈哈!你混在官場幾十年,原來就這點半桶水的本事——做這種虎頭蛇尾的事情,說出去簡直讓人笑掉大牙,你也不怕敗壞了名聲?!讓一輩子聲譽化為烏有?!”
高比穆勃然大怒,氣急高聲:
“猖狂!可氣!左右,給他們上夾棍,看是他們筋骨硬還是我的夾棍硬!”
衙役一陣忙亂,把大聖八戒架上夾棍,開始動刑。
一旁氣息奄奄的劉擘英聽著吱呀作響的夾棍聲,心裏無比恐懼,掙紮起來拚死勸道:
“兩位好兄弟,劉某屈打成招有辱斯文,實在慚愧得緊,不過我們好歹不是元凶,認了便無需受此罪過,公堂上的刑具樣樣奪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來日方長,保住性命要緊啊!”
大聖義薄雲天,並不怪罪劉擘英,冷笑一聲,瞪著高比穆從容不迫地說道:
“他的這點能耐,也就是嚇唬嚇唬你了,這些家夥在我看來屁都算不上。”
八戒這回有了默契,也懶得說話,打了一個哈欠,在刑架上閉了雙眼睡起來,暗中施展法術護住雙腿,幾個衙差用足了全身的力氣行刑,頭上漸漸冒汗,手腳開始哆嗦。
大聖謔謔笑著,紋絲不動,八戒也像進入美夢,酣然露出甜笑。行刑的衙役把力氣用到了臉上,咬牙切齒不堪形容,看起來夾棍竟似夾在自己腿上而不是對他二人用刑。遇到兩個潑神仙,衙差也確是夠可憐的。
這兩個修人心養人性的主啊!畢竟做了多年神仙,如今在人世混生活,少不得總有讓人忍俊不禁的時候。
到底是遇上奇人異士了,高比穆一張臉由紅變青,由青變紫,變得豬肝一樣,心裏虛落落的,七上八下。
“啪啪”連著兩聲脆響,兩條夾棍幾乎同時斷成了兩截,耗盡氣力的衙差被嚇得跳到一邊,惶惶然又無可奈何,眼睛看著高比穆。
高比穆腦中亂成了一團漿糊,麵前的一切讓他像看天書一般難以理解,呆了半晌,下令把疑犯拖進大獄,等候次日發落。
我忽然想到,高比穆這樣的也算是人心人性麼?算,他的心腸為何一下子變得那麼黑?不算,他畢竟又是個人。對於一個被懲罰的不如一縷風的人來說,提出問題沒有意義,我還是隻管隨遇而安,見識再見識吧!
公堂人散燈熄,陷入沉寂,高比穆依舊坐在官椅上,雙手互握抵在台麵,眼中的光一閃接著一閃。他心事重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