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輯老有所依 一輩子一個承諾(1 / 3)

第三輯老有所依 一輩子一個承諾

鍾琴大學畢業後,應聘在社區居委會工作,她身邊的同事大多是些老頭老太,幹的也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過,現在工作難找,鍾琴盡管不喜歡這工作,也隻能在這待著。

這天,鍾琴正在辦公室裏為一對打鬧的夫妻做勸解,門口來了一個七十歲左右的老頭,這老頭顫顫巍巍的,好似隨時都會倒下去一樣。鍾琴以為他可能是為了養老金之類的事來的,便讓他在邊上先坐著。等到好容易將這對夫妻勸走了,一看,那老頭已經坐在那睡著了。

鍾琴叫著他:“老爺子,您醒醒。”老頭恍惚之中猛然醒來,卻似乎還在迷糊之中,不解地看著鍾琴。鍾琴問道:“老爺子,您來居委會有什麼事嗎?”老頭一拍腦袋,想起自己來的目的,他掏出一份文件,說:“我要離婚,麻煩你幫我開份證明。”

“啥?”鍾琴以為自己聽錯了。老頭又重複了一遍:“我要離婚。”

這麼大年紀離什麼婚?再說了,現在離婚根本不用經過居委會開證明,直接去民政局就行了。鍾琴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正好這時,何阿姨回來了,她一來就說:“喲,東叔,您又來了?”東叔見到她,立即把手裏的文件交給她,說:“小何呀,來,幫叔開個證明,蓋個章。可不許再拖叔了。”何阿姨嗬嗬地笑了起來,說:“東叔呀,我哪敢拖您呢,瞧好了,我這就開證明,蓋章。”何阿姨刷刷地寫好了證明:茲證明五裏居委會李阿東與周靜二人感情破裂,經調解無效,請民政局準其離婚。完了後,何阿姨找章,可把幾個抽屜全開了,也沒找著,就問鍾琴:“你見著章了嗎?”一邊說,一邊衝她擠眼睛,鍾琴會意過來,支吾道,“主任,那章不是壞了嗎,要去重新雕刻一個。”

一聽這話,何阿姨雙手一攤,對東叔說:“看,這回可不是我拖你,章壞了呢。你不知道,現在這離婚的人有多少,一蓋兩蓋的,啪,把章子蓋成兩半了。哈哈,得了,你下次來吧。”

東叔看起來確實有些糊塗了,雖然有些將信將疑的,卻還是問道:“那啥時候能雕好?”

何阿姨搖頭說:“這個呀,可說不準了,你知道,這章可是代表一個居委會的行政權力,要一級級上報,再一級級下批,估摸著,一個來月差不多。”

這時,從門口走來一個健碩的老太太,她一看到東叔,就樂了,說:“我說你咋突然不見了呢,一猜你準在這呢,可不讓我猜著了。行了,回家去了,給你熬好了藥了。”說著,她攙起東叔往外走,東叔掙紮著,嘟嚷道:“別拉我,我會走。”可老太太勁兒挺大,他掙不開,隻得乖乖地走了。老太太在門口回頭對何阿姨說,“小何,又麻煩你了。”

這一出戲看得鍾琴一愣一愣的,呆在那裏都忘記問何阿姨了。何阿姨看出了她的困惑,嗬嗬一笑,說:“你剛來,還不了解,慢慢地就會明白的。”

日子一久,加上鍾琴有意地去了解,果然明白了東叔和周靜的故事了。

五十年前,東叔剛從部隊轉業回來,在一所小學當教師。那年代的百姓對當兵的是發自內心地崇拜,東叔年輕英俊,又是轉業幹部,多少姑娘家都在拿眼睃他,那些媒婆更是把他家門檻給踏破了。不過,東叔對那些姑娘都看不上眼,倒是對在學校做雜工的李清菏很有感覺。李清菏年輕漂亮,人也聰明,還能唱一口好聽的歌。不過她出身不好,是五類分子的後代,所以,盡管有文化,卻也隻能做雜工。隨著東叔越來越多的關注,李清菏很敏感地覺察到了他的愛,她的心裏也是喜歡著帥氣多才的東叔的。兩顆年輕的心越走越近。終於,他們相愛了。正當他們準備結婚時,動蕩開始了。

一開始,東叔和李清菏根本沒有料到動亂會波及他們,突然有一天,李清菏的父母因為曆史問題被關押了起來,而後,李清菏被限製了人身自由,緊跟著,有調查組開始查東叔。仿佛是一夜之間,生活全亂套了,但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候,東叔也沒有放棄想念李清菏。而這時,調查組查到了東叔過去當兵時,曾在部隊談過戀愛的事,於是以此作為突破口,要逼他承認自己作風有問題。

東叔承認在部隊時是有個女兵喜歡自己,可是自己對她根本沒有感覺。調查組根本不相信,於是準備動刑。就在這時,周靜出現了。周靜就是那個女兵,她動用了團長父親的警衛員,將東叔搶到了部隊裏去。調查組職權再大,也不敢在部隊裏撒野。周靜的父親是個身經百戰的老軍人,對女兒這一舉動也顯得無可奈何。等到周靜含羞帶怯地將自己的心思對他說了後,老軍人還挺高興,說:“好,不愧是我的女兒,敢作敢當,老子支持你!”

可是,東叔的心裏隻有李清菏,在部隊裏雖然沒有人打擾他,可是隻待了幾天,他就想回去了,想看看心上人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委屈。他不斷地向周靜表達自己的意願,但周靜如何敢讓他出去,而且她也是有私心的,擔心他出去之後,有了心上人就會忘記自己,於是一直拖延著。

誰也沒想到,東叔竟然會“越獄”。某個夜裏,他趁著天黑,想翻牆摸出大院。可是部隊的牆哪有那麼好翻的,他剛上牆,就被幾個巡邏的士兵拖了下來,那年頭人的精神都是緊繃著的,一看有人竟然敢偷入部隊,幾個兵二話不說,就痛揍了他一頓。當時他就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東叔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部隊的醫護室裏,頭痛欲裂,他還發現,好多事都記不起來了,但腦子裏一直有個名字——李清菏,他想找到李清菏,去問個究竟。後來,李清菏出現了,告訴了他很多事。後來,他們就結婚了。

結婚的第二年,東叔有一天夜裏,突然夢見了學校湖邊的荷花開了,一個白衣白裙的女孩站在那邊對他抿嘴笑著,說:“阿東,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清菏呀!”東叔就突然醒了過來,記憶開始恢複。他打開電燈,愕然發現,躺在身邊的女人不是夢裏的清菏,而是周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