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氣不宣,肝風內動,是以昏厥,不過並無大礙,調養數日便好,陛下勿憂。”
劉招孫聽了,心頭懸著的巨石這才落地,以往和金虞姬一同經曆的各種畫麵浮現眼前。
他背對眾人,輕輕揮了揮手。
東方祝心領神會,立即低聲命令眾人全部退下,跪在帷帳周圍的宮女們猶豫不決,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大總管快步上前,對那幾個惶恐不安的宮女低聲罵道:“太上皇赦免你們死罪,還不快滾!”
一直站在旁邊看熱鬧的陳圓圓,見此情形,知道今天不能再看熱鬧了,盡管很不情願,她現在也隻得暫時退下,臨走之時,美人煙視媚行,向武定皇帝行了一禮。
太上皇沒有理她。
等烏泱泱一屋子人全都退了下去,東方祝走在最後,一臉恭順,輕輕合上了宮門。
“都走了。”
劉招孫自言自語。
寢殿之上,燈火灼灼,籠罩著巨大拔步床,慈聖太後靜靜躺在大床上,明亮的鯨油燈照亮金虞姬蒼白的臉,太上皇搬來張小馬紮,坐在太後身邊,輕輕牽起她的手,不知坐了多久,開始自言自語。
“夫人,你的哥哥金大久,他在均州幹的那些事情,死十次都不夠,他把半個湖廣都掏空了,你知道嗎?他還和弘光朝廷有聯係。大齊與明國決戰在所難免,會盟隻是障眼法,所以,你哥哥必須死。你知道他的黨羽有多厲害嗎?這次,你昏迷不醒,這群人就開始逼宮了,他們要我退位,讓劉堪親政。”
劉招孫紅著眼睛,輕輕撫摸著金虞姬蒼白的手,繼續道:“他們不死,我們就要死,堪兒就要死,大齊也要死,朕已經被大齊這座戰車綁定,無法脫身,隻能和它同生同滅,虞姬,不要怪朕狠心。我在這個位置上,早已厭倦,如果可以,我可以帶你去澳洲,去台灣,或者去任何一個沒有人煙的小島上,就我們兩個,渡過餘生,打打殺殺十幾年了,從沒有幾天安穩日子,不止是天下百姓累,我也累了。”
武定皇帝眼圈微紅,說得久了,漸漸開始變得語無倫次,他又開始給金虞姬聊起當年渾河血戰後,第一次見到金大久的情形,那時滿桂還活著,從薊鎮趕到沈陽增援。
“國舅聊起朝鮮形勢,拍著胸脯向我保證,以後朝鮮必定支持開原,那晚你還在昏迷,我記得自己就喝了三杯酒,便匆匆離席,也是這樣,在你身邊和你說話。”
“那時候,所有人勁兒都往一處使,沒有猜忌,一往無前,多好啊。”
“對了,你知道嗎?那個宋應星,就是之前朕特赦的那個宋應星,也被牽扯進去了,不過現在朕還不知道,他是不是主謀,總之朕派往均州的那波人,除了朱由校和幾個文官是幹淨的,其他人都被牽扯進來,說來真是好笑,前明皇帝對大齊倒是最最忠誠。”
劉招孫坐在小馬紮上不停說話,直到他們頭頂牆壁上的那兩盞鯨油燈漸漸暗淡,最後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周圍完全黯淡下來。
金虞姬輕輕睜開眼睛。
太上皇推開宮門,一牆之外的大街上,傳來此起彼伏的雞鳴,東方天空露出一抹魚肚白,已是黎明時分。
“夫君,去做你應該做的事吧,殺了他,他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