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再不去愛就要忘記了 阿樹,你知道蝴蝶嗎?
阿樹,你知道蝴蝶嗎?就是那種足夠妖嬈,但卻也能夠沉默到無聲無息的東西。蝴蝶效應裏說,蝴蝶在熱帶輕輕扇動一下翅膀,就可能在遙遠的地方造成一場颶風。現在想想,劉東方的沉默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隻可惜,當時我聽的心不在焉,一點也沒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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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75B的內衣,37碼的鞋子。”
“她喜歡吃烤紅薯,喜歡吃豆瓣醬,還有棒棒糖。”
“她喜歡背大大的帆布包,喜歡穿有口袋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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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都要接受劉東方的輪番轟炸,他像一隻蚊子在我的身邊轉來轉去,偶爾左耳,偶爾右耳,所哼哼出來的卻隻有一個話題,冉冉怎麼了,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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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地點會從房間裏換到臨街的大排檔裏。“你看見了嗎,馬路上這些走來走去的人,他們都是彩色的,隻有冉冉是黑白的。”
我當然知道劉東方嘴裏的黑白是什麼意思,那就是稀少。可是哪個蘿卜的眼裏看到自己的蘿卜不是獨一無二的呢?實在忍受不了的時候,我還是會吼叫,“拜托了,是你喜歡冉冉,而不是我。”每次,劉東方隻會安靜三分鍾,似乎連短暫的五分鍾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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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東西當然要大家來分享。你是我的兄弟,我當然不能讓你落單。”劉東方總是不依不饒,他從來不打算放過我。就像命運從來也沒有打算放過他和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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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在那時就已經有了端倪。譬如說,劉東方不再是一隻聒噪的蚊子,他變得越來越安靜。也譬如,冉冉決定行婚。她的青春斑斕無比,在青春的末尾,她收斂了所有的叛逆,決定做個乖乖女,對父母言聽計從的那種。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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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令我尷尬的是門外站著的那個女人。冉冉到底是什麼樣子,我不知道,也從來沒見過。但有些人就是這樣,有句話是那樣說的,就是化成灰也認識。冉冉當然沒有化成灰,她還是好端端的一個美人。真的是個美人,就像劉東方所說的,“冉冉一點也不漂亮,隻是美麗而已。”
在劉東方的頻繁洗腦下,對於冉冉的習慣、性格、愛好,我了如指掌。這個女人果然不按常理出牌。所有的章法在她麵前都是個零。
在貓眼後緊張了半天,我還是決定向冉冉敞開門,就當是為了劉東方吧!而事實上,我生平第一次對自己撒了謊。我不得不承認我好奇了,對冉冉。相反地,他們之間的那一段故事則無關痛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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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人總是會變的。可是,同劉東方的描述相比,冉冉幾乎是一成不變。
冉冉看似很客氣神態間卻一點陌生也無,她站在客廳裏攤開了雙手,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我就將她引到了另外一個房間裏,並順便告訴她各種需要注意的事項。至於她為什麼而來,這些都不重要。我的好奇心無論如何也安奈不下去。再被人恥笑,此時此刻,我也是一隻被牽著鼻子走的羔羊。
不管過去的痕跡有多麼深刻,這一刻,我們對一眼便彼此心知肚明。也許,冉冉會感激我此刻的緘默,很多時候,緘默是最大的良善。尤其是對於疲累的人,我最善於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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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我還有點擔心,突然多出來一個人,會讓自己很不習慣,這畢竟是一個小小的兩居室,更何況,劉東方早就不在了。但是,幾天之後,我的擔心就變味了,冉冉果然是個蝴蝶一樣的女人,足夠妖嬈,卻也足夠沉默。她太靜了,就像是不存在一樣,即使人在房間裏,也折騰不出什麼聲響。偶爾,我將耳朵貼在牆壁上,也隻嗅到死氣沉沉的氣息。我得不到任何愉悅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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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我隔三差五地就在客廳裏弄出點什麼聲響,希望她能夠推開門來看一下,可是沒有。再後來,我厚著臉皮經常去敲她的門,每一次她都是開了門站著,話不多表情也不多,頭發隨手在腦後一紮,適度的時候回應我一個沉默的笑或者是姿勢,讓我知道她在聽。如此幾次三番下來,我便敗下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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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會化妝的女人很可怕,妝容一蓋,瞬間麵目全非。而現在我則覺得這個像蝴蝶一樣的女人更甚。
很不明白冉冉為何會再回來,也許她想找回點過去的痕跡,影子也好,氣息也好。又也許,她早就忘記了劉東方,不過是想找個地方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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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夜晚,冉冉貓一樣地溜進了我的房間,月光下,她光滑的身子真蒼白如水,但她的人更像是一個靜默的瓷器。我第一次吻了她,她沒有回應,就像是一個精美的瓷器。
“阿樹”。
“嗯?”
“人活著真累,是不是?”
“嗯。”
“沒有到老,就開始後悔。有時候真覺得像我這種老天給了天分卻不去抓住的人真該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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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話可說,按滅手指的煙,然後用手臂攬住她。她真的好瘦,就像是一隻蝴蝶走到了末期。我突然有種恐懼,害怕所剩無多。以前,我每個星期都會抽出一個晚上來打電話。幾年過去,通訊錄裏的人越來越少,而能夠與之說話的人則幾乎沒有了。劉東方則是個例外。而現在,這個例外也不存在了。是的,我找不到劉東方。他去了遙遠的山城,據說有著一個很高尚的職業,還有著許多姑娘。當然他也許會潔身自好,不過誰也說不準,他已經好久沒有消息,與他有關的都成了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