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五百名蓬萊島民則衝上斜坡,一直到距離洞口三丈處才回旋散開,裏三層、外三層將山洞圍得水泄不通。
與平時不同,此時人人精赤著上身,胸膛、臉上俱用鮮血塗抹了奇怪的圖案,神色悲怒而又恐懼。他們對洞內的四人熟視無睹,紛紛拔出長刀、斧頭,將地上的野獸開膛破肚,剖取出大小不一的獸珠堆在洞口。
十幾隻未曾死透的猛獸被活生生地劃開肚子,登時吃痛狂吼,發瘋似的掙紮撕咬。周圍的怪人們立即撲上前死死按住,鮮血激射,濺得他們滿臉、滿身都是,猙獰如凶魔。
許宣從未見過如此血腥殘暴的畫麵,毛骨悚然。小青的臉色也有些發白,緊握長劍,不自覺地往他身上靠去。
但比起恐懼,更多的卻是驚疑,不知道他們為何要將這麼多凶獸驅趕到洞口,剖取獸珠。
接著又聽悲角長吹,那些怪人潮水般朝兩旁分開,八個大漢高高抬著一對少年男女朝洞中走來。
那對少年、少女全身都被鎖鏈緊緊捆綁,有如粽子。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精赤著上身,滿臉驚怒,一邊奮力掙紮,一邊破口大罵;少女大約十五六歲,身著唐代的紫色襦裙服,緊閉雙眼,秀麗的臉上滿是淚痕。
是她!許宣心底一沉,驚怒交迸,不知這些蓬萊島民為何要將紫衣少女捆縛送到這裏?難道他們察覺了她偷送自己笛子與食物之事?
忽聽那少年高聲怒吼道:“你們這些野蠻人活得不耐煩了麼?本王是大金國都元帥完顏宗弼之子!再不將我放了,等大金國艦隊尋我來此,必將此地燒為焦土,將你們連根拔起,夷滅九族!”
許宣一愣,這才發現此人剃頭辮發,赫然竟是與王文卿一同出海的金國小王爺!
林靈素哈哈大笑道:“小韃子,你不是要尋找‘煉天石圖’,蕩滅趙宋麼?青龍被女媧封鎮了幾千年,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這些人送你進青龍的肚子,你正好可以問問它肚裏的蛔蟲,若是知道了,千萬記得告訴我們一聲。”
金國小王爺認出是他們,更加憤怒,漲紅了臉,用女真話連聲咒罵。
眼見金兀術的兒子落得如此下場,許宣心下自是大快,但再一回味林靈素話中之意,渾身寒毛盡豎,失聲道:“青龍?你是說這兩人是獻給青龍的祭品?”
林靈素笑道:“青龍被封鎮在蓬萊山下,隻有月圓之夜才會蘇醒一次,饑餓狂怒,凶性大發,再不給它童男童女塞塞牙縫,三十三山隻怕都要被它掀翻了。嘿嘿,如果此地不是給青龍獻祭之處,洞壁上為何滲滿血跡?這些人又為何不敢靠近半步?”
許宣、小青想起當日初到此地時,在洞口遇見的那對被青龍吞噬的少年男女,恍然大悟。
李少微歎了口氣,道:“童男童女之血固然最能止渴,但這小韃子是不是童男,可就不知道啦。青龍若覺受了欺騙,生起氣來就更加可怕了。”
林靈素嘿然道:“青龍對女媧恨之入骨,隻要人祭中有蛇族血裔,就能平息它的怒火。至於那童男,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罷,都隻是個添頭。”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胸有成竹,就像在聊些普通不過的家常,一點兒也不害怕。
許宣越聽越是凜然,照這麼說,這紫衣少女被作為人祭,不是因為與他交好,而是因為女媧血裔。那麼,那與她形影不離的青衣少年呢?難道他也是蛇族後裔?所以那夜聽見小青自稱為女媧傳人,才會如此驚訝,乃至暗中相助?
小青吞了“元嬰金丹”後,七情六欲盡皆萌動,下山後又與妖後一路同行,耳濡目染,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聽他們左一句“童男”,右一句“童女”,臉上微微一燙,忍不住插口道:“既然你們知道這兒是青龍祭壇,幹嘛不早點兒告訴我們?與這些怪人拚死一戰,總好過被青龍……”話音未落,心頭突然大震,明白這兩魔頭的險惡居心了!
她是修煉了五百年的蛇妖,許宣又是童男之身,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青龍人祭!
這兩魔頭雖然用“三屍金線蠱”控製了自己,又需依賴她與許宣供給食物,但心底始終在提防著他們。有了他們這對“人祭”作為替死鬼,就算青龍來了,兩魔頭也能苟全性命。畢竟當初四人立誓之時,隻說彼此不自相殘殺,可沒說保住彼此不被青龍填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