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中,身後又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歎息道:“千秋一場夢,萬象皆虛幻。明知是夢,卻不願醒來的,又何獨你許公子一人?”
許宣一凜,喝道:“是你!”不及轉身拔劍,已被那狂飆般的氣浪撞中後心,眼前一黑,喉中腥甜直湧。接著,絢光亂舞,一股強猛得難以形容的渦旋氣浪將他平地拔起,朝裏吸去……
群鳥盤旋,呀呀亂啼。
紅日已近中天,照得洞淵周圍的雪嶺一般金黃一般藍紫。那條籘繩筆直地垂入翻騰的雲霧裏,已經許久未曾動上一動了。
小青咬著指節,在籘繩邊走來走去,心中七上八下。眾蛇人神色越來越凝重,默然不語。王允真已經不敢再往下看了,緊閉雙眼,抓著王重陽的手臂,不住地暗自祈禱。
蓬萊眾山的島民都已等得不耐,有人用半生不熟的汴梁官話叫道:“他奶奶的,我們還要等多久?難不成他們一日不出來,我們要等上一日;一百年不出來,我們就要等上一輩子麼?”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附和聲,紛紛叫道:“不錯,國不可一日無君,三十三山不可一日無主!”“青帝一言九鼎,既已下詔今日比劍,豈可拖延?”“比劍奪帝,願賭服輸!比劍奪帝,願賭服輸!”
喧嘩聲此起彼伏,越來越響,很快就成了山呼海嘯。
王文卿微微一笑,高舉拂塵,道:“大家說得不錯,君無戲言,青帝既然說了今日比劍,就不得更延。她來也罷,不來也罷,‘比劍奪位’都得照常進行。如果三日之內,她仍然還沒現身,三十三山的挑戰勝出者便自動等位為青帝,不得改悔。”
他聲音極為高亮,在群嶺之間遙遙回蕩,頓了片刻,又一字字地道:“眾位既無異議,本次的‘重陽鬥劍’便正式開始了。記住,生死各安天命,願賭服輸!”
眾人歡呼如沸,爭先恐後地轉身朝南峰的“一陽台”衝去。眾蛇人麵麵相覷,又紛紛望向小青。
小青與王文卿視線相交,冷笑一聲,道:“王聖使,你先去和這些逆賊比劍,我再等等小……聖上。”
王重陽沉吟道:“娘娘,要不我攀繩下去看個究竟……”話音未落,“噗”地一聲,緊繃的籘繩突然鬆開,被狂風鼓蕩著左右拋揚。
眾蛇人臉色齊變,急忙抓住籘繩,七手八腳地拉了上來。繩索切口平整,似是被人從下方割斷。
王允真“啊”地一聲,眼眶裏噙著淚水,臉色瞬間慘白。
小青也一下怔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心裏才像被尖刀重重紮了一下,朝著那白霧翻騰的洞淵,縱聲大叫:“許宣!許宣!”
眾人紛紛轉頭看來。有人幸災樂禍,模仿她怪腔乖調地叫了幾聲,登時哄笑四起,但很快又被“比劍奪帝”、“比劍奪帝”的嘯呼所淹沒了。轉眼之間,人去如潮退,北峰群嶺又隻剩下了光禿禿的冰川與山脊。
小青連叫了數十聲,嗓子已有些幹啞,眼見杳無應答,又驚又急又不甘心,驀一咬牙,抓著籘繩便想往下躍去。
王重陽眼疾手快,搶先抓住她的胳膊,見她俏臉漲紅,惡狠狠地朝自己瞪來,耳根一燙,又忙不迭地鬆開手,囁嚅道:“娘娘,此處是當年鎮壓青龍的洞淵,凶險莫測。娘娘你……你冒險妄入,萬一……萬一……”
赤離火等人也急忙拉住繩子,勸諫道:“聖上吉人天相,又在淵裏修煉了一夜,當可無事。眼下正是‘比劍奪帝’的緊要時刻,若聖上回來了,沒遇見娘娘,豈不是又要耽誤了時機麼?不如靜觀其變,再作打算。”
小青俯瞰著下方的滾滾雲霧,心念百轉,咬牙暗想:“那小色鬼機變百出,總能化險為夷,又有青帝照應,當無大礙。我且再等他一等便是。”當下深吸了口氣,道:“好,赤長老,你和青將、玄將留下來與我一起等候。其他人隨王聖使前往‘一陽台’,絕不可能那幫逆賊登上青帝之位!”
眾蛇人這才鬆了口氣,轟然應諾。王重陽仍不放心,留下一隻巨雕,附耳叮嚀了幾句,方騎上另一隻巨雕,領著眾人飛向南峰。一路仍不時地回過頭來,遠遠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