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蟾驚魂未定,想要從許仙背上掙脫,渾身卻一陣陣地發著寒戰,酸軟無力,又聽他道:“白姐姐,你被僵鬼咬中,中了屍毒,切切不可妄動真氣!”心中一凜,果覺右肩麻癢難當,仿佛有無數隻冰冷的蟲子在鑽心撓骨,絲絲縷縷地朝全身擴散。
驚懼之意一閃即逝,不由自主地抱緊了他的脖子。身上越來越冷,昏昏沉沉,聞著他身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好聞氣息,心又慢慢地平定了下來。
周圍鬼火懸浮,迷迷糊糊地瞥見兩人的身影投映在腔壁上,她心中一顫,依稀記起了某個似曾相識的情景。
在那茫茫雲海之下、懸崖峭壁之上,她似乎也曾這般軟綿綿地伏在他的背上,一陣大風刮來,雲開霧散,空中浮動著一圈彩虹似的七色光環,他們的身影就投映在光環中央……
她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攥緊,疼得透不過氣。那是夢嗎?若是夢,為何畫麵那般曆曆鮮明?為何在她耳邊,仍縈繞著當時的漫山猿啼、啾啾鳥鳴?為何鼻息之間,仍聞得著那暮春的微風與落英?
她的心劇烈地搏動著,每一次追想,都帶來難以形容的桎痛。
恍惚中,仿佛又聽見慧真大師低柔的聲音,一遍遍地在心底回蕩:“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那滾沸的痛苦、迷亂、恐懼、狂喜、悲傷……終於又漸漸平定下來了,仿佛隨著嫋嫋的佛香化散無形,融入了那雙溫柔慈悲的眼睛裏……
又不知過了多久,肩頭突然一陣刺骨的劇痛,她“啊”地一聲,冷汗直冒,瞬間清醒。隻見自己倚在腔壁上,右肩白衣被撕開一個大口,黑血從四個尖利的牙印裏汩汩滲出。
許仙“呸”地朝邊上吐了一大口腥臭的淤血,笑了笑,道:“白姐姐,我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但性命攸關,也隻好便宜行事了。”不等她說話,又繼續低頭吮吸她肩上的傷口。
白玉蟾這才知道他竟是冒死為自己吸吮屍毒,又是驚異又是感激,但想到自己裸露的肩頭竟被這魔頭唇舌緊緊相貼,又不禁羞得雙靨如燒,心跳如撞,推又不是,躲又不是,渾身都似僵硬了一般。
許仙察覺到她的微妙變化,心中亦怦然一跳。方才急著救她,並未多想,此時才似感受到她那渾圓纖巧的肩頭、溫軟柔膩的肌膚,忍不住抬眼朝她瞥去。四目相對,兩人臉上俱是一紅,做賊心虛似的雙雙轉開。
想到軟玉溫香,盡在自己唇齒之間,許仙心旌更是一陣搖蕩,定了定神,忽想:“是了!白姐姐蛇妖之身,體質冰涼,為何她的身體卻溫軟如常人?難道……難道她真的不是白姐姐?”心裏一沉,綺念頓消。
念頭未已,忽聽“咻咻”激響,右前方突然衝出幾人,劍光亂舞,朝他們狂風暴雨似的劈來。
許仙一凜,抱住白玉蟾翻身急滾,右手氣劍縱橫劈掃,那幾人迭聲悶哼,趔趄飛退。
借著幾點鬼火的幽光,隻見七人趔趄站定,手持雙劍,身著青衣白襪,胸口繡了太極圖,赫然正是青城兩儀劍派的道士。
領頭那道長抹了抹嘴角的鮮血,又驚又怒,戟指喝道:“白玉蟾,你還說和這魔頭不是一夥的?將我們設套誘入這裏,吸人鮮血,盜取真元,忒也歹毒下作!”
白玉蟾一怔,待要辯解,想起自己衣裳不整,躺在這魔頭懷裏;而他又偏偏滿嘴鮮血,吸吮著自己的肩膀……真真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眾道士更不給他們片刻喘息之機,劍光穿舞,布成北鬥七星陣,怒吼著輪轉衝來。
“嗚——”身形方動,忽聽鯨魚發出震耳欲聾的長鳴,日日亂顫,眾人更是震得氣血翻湧,陣形大亂。幾在同時,狂風撲麵,一道人影衝過劍陣,閃電似的朝白玉蟾撲來。
許仙喝道:“讓開!”一掌朝來人劈去。“嘭!”手掌相對,渾身劇震如電,竟猛地打了一個冷戰,仿佛從外到內瞬間結成了透骨寒冰,心中大凜:“天下竟有這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