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分湧,冰山穿掠,不知不覺間過了一個多時辰,李師師已將魔門中的種種人物、掌故大致說了一遍,許仙邊聽邊牢記在心。
忽聽鯨群悲鳴不絕,速度漸緩,往前望去,雲霧繚繞,茫茫不見天日,想來又回到那“迷霧海”了。
李師師眉梢輕輕一挑,道:“不夜城就快到啦,許官人……不,完顏濟安,你可準備好了麼?”伸手在臉上一抹,長眉細眼,梨窩淺笑,驀地化作了另一張容顏。
許仙一怔,笑道:“敢問這位小娘子又是誰?”李師師旋身飛轉,青衣鼓舞,髻垂雙環,瞬間變成了丫鬟打扮,朝著他盈盈行禮,微笑道:“奴家自然是完顏官人的侍婢抱琴了。”
若不是親眼目睹,絕瞧不出眼前這清秀丫鬟就是先前的白衣師太。許仙驚佩之餘又不免有些憂懼,暗想:“這妖女千變萬化,防不勝防。他日若與她決裂,不知當如何識破真身,免遭暗算?”
狂風刮來,大霧彌合。李師師重又取出玉簫,吹曲駕馭鯨魚。在蒼茫霧海裏穿行了小半時辰,雖仍望不見島嶼、城郭,卻終於隱隱約約聽見了一陣似有若無的絲竹聲,夾雜著密雨般的鼓點,時高時低。
鼓樂聲越來越近,雲霧跌宕亂舞,仿佛隨其節奏在海上鼓湧起伏。許仙越聽越覺不妙,曲聲洶洶淒詭,殺機四伏,似有千軍萬馬隱藏在那茫茫天海之中。
忽聽“轟轟”連震,紅光衝天,數十道炮火呼嘯著撞入周圍的海麵,驚得鯨群嗚吼,大浪滔天。
許仙一凜,立即雙掌下拍,借著反震的氣浪淩空躍起,和李師師一前一後地朝那炮火最為密集處衝去。正欲運足真氣,自報姓名,右前方狂濤怒卷,突然飛起一隻巨獸,金光亂舞。
“嗷——嗚!”
那巨獸凶睛碧光爆射,咆哮著噴出一大團青紫色的烈焰。被兩人氣浪掀卷,火球變向飛旋,恰好撞中下方鯨背的氣孔。鯨魚悲鳴如雷,霎時間便被炸出了一個方圓十幾丈的大洞,焦臭撲鼻,血肉模糊。
借著那姹紫嫣紅的火光望去,隻見那怪獸遍身金甲,形如麒麟,卻長了一條三丈餘長的巨尾,火焰滾滾,昂首睥睨,極為凶暴猙獰。背上騎著一個紫衣女子,手握雙鐧,惡狠狠地瞪著兩人,厲聲喝道:“好狗不擋道,要想活命,就給老娘滾開!”
她雙眸碧綠通透,紅發如火,就連眉毛也是奪目的紫色,越發襯得肌膚瑩白如雪,也不知是哪個番邦的美人,說的大宋官話怪腔怪調,生硬尖利。
李師師傳音道:“許官人,這位就是神門五母之一的‘南極炙天烈焰聖母’烈南笙了,乖僻暴戾,獨來獨往。她的赤火真氣極為強猛,當年若不是受傷在先,未必會敗給‘火雲雷神’。她與你我倒有個相似之處,都對趙宋狗皇帝恨之入骨。”
許仙忖道:“原來她就是那淫賊烈雲狂的遠方姑母。同是一脈之血,卻有如雲泥。”聽到最後一句時,心中一動,若能將這女魔頭收歸帳下,對複仇之計大有裨益。
烈南笙見他毫不退縮地直視著自己,勃然大怒,正欲揮鐧朝他當頭劈下,又聽遠處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狂吼,雲霧迸湧,波濤如沸。
烈南笙臉色驟變,高聲喝道:“來了!在正巽位!”聲音高越尖利,遠遠地傳遍了冰洋。前方那些炮火立刻隨之轉向,朝著東南方密集噴吐,劃出數以百計的紅光。
“轟!”“轟!”“轟!”
層雲盡染,如火如荼。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隱約可見一座烏黑的山丘從鯨波裏高高拔起,接著又聽一聲狂吼,許仙腦中“嗡”地一響,整個海麵竟瞬間掀起了六七丈高!
霎時間,巨浪衝天,悲鳴不絕,數百條鯨魚不約而同地騰空高高飛起,映著漫天霞雲,蔚為壯觀。饒是他真氣絕頂,也被那強猛無比的衝擊波掀得翻身飛卷,紙鳶般飄蕩風中。
循聲望去,隔著那紅紗似的重重雲霧,隻見那“島嶼”上拋起一條數百丈長的漆黑巨蟒,碧睛閃耀,齜牙狂吼。
他心中一震,也不知是驚是怒是喜。玄武!想不到相隔數年,竟又在這廣袤極寒的北海,撞見了這隻無人可擋的太古孽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