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厲行當時剛好在外麵抽煙,親眼見到連翹從台階上滾了下來。
就那麼一瞬間,他腦子裏是沒有仇恨的,隻有她從台階上滾下來的樣子,還有全身的緊張和擔憂,動作也極其快,箭一樣衝到她身邊。
“連翹,陸連翹!”
躺在地上的連翹似乎絲毫沒反應,整個人捂住小腹縮成一團,厚重華麗的裙擺如扇一樣在地上鋪好。
“怎麼樣?能不能站起來?”他俯身下去,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卻依稀聽到她口中好像在低低呻喃。
“疼疼好疼”
“哪裏疼?手還是腳?”馮厲行也是沒了主張,以為這麼摔下來,無非就是身上皮肉外傷或者手腳骨頭斷掉,可他眼一偏,卻見兩條紅色血漬順著連翹白皙的小腿肚淌下來
他不是傻子,像是瞬間明白過來什麼,直接將地上的連翹打橫抱起來。
“讓開,趕緊讓開!”
他抱著半昏迷的連翹穿過層層疊疊的人群和記者,心裏慌亂不堪,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隻知道懷裏像是抱了一團粉色的棉花,柔軟無力的四肢和蓬鬆的裙擺隨著他跑起來的浮動而劇烈搖晃。
連翹迷離間能夠聞到淺淡的煙草氣息,還有那麼熟悉的懷抱和體味。
是他嗎?
真的是他嗎?
但是怎麼可能,他這麼恨自己。
連翹虛虛撐開眼皮,朦朧的視線中,硬朗的下巴,白色的衣領還有他的皮膚,總是那麼燙,胸口的骨骼也堅硬突起,甚至他的聲音都那麼好聽。
“再忍一會兒,我記得這附近有醫院,我現在送你過去”馮厲行邊跑邊安慰,這話也不知是安慰懷中的人還是在安慰自己。
因為實在沒有辦法,他不想自己慌成這樣,可是他分明感覺到手臂上的滾熱粘膩,裙擺也被染紅了。
小妮子,你懷孕了,你知道嗎?
馮厲行就那樣抱著連翹一路跑到停車場,取車,發動,快速駛離。
“快到了,快到了”他一邊開車一邊留意副駕駛座上的人。
連翹已經一臉蠟白,額頭上全是汗珠,因為疼痛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五指更是緊緊揪住裙子的紗擺。
馮厲行真是見不得她這樣,好像全疼在他身上一般,伸手過去,將她揪著裙擺的手攏在自己掌中。
“還有五分鍾,再忍一忍。”
聲音壓著,氣息不明,可聽在連翹耳裏卻覺得好溫柔。
她已經多久沒有聽到馮厲行這樣對自己說話了?
以為是在做夢呢,可是做夢也還是想看他一眼。
連翹忍著疼將臉轉過去一點,模糊視線中便是馮厲行的側影,正在認真地開車,神情冷肅,眉頭皺得好緊。
這是連翹徹底昏迷之前,腦中留下的最後一道影像。
“噗,噗,噗-”
連翹是被加濕器的聲音吵醒的,還沒睜開眼,第一句話便從口中生出來。
“孩子!”
“孩子還在,還在”周沉的聲音,略顯疲憊。
連翹一愣,迅速撐開眼睛,在病房裏掃一圈,隻有周沉一個人。
心中分明有失望,可是她不敢承認。
“我”連翹想撐著坐起來,卻被周沉壓住。
“你先躺著別動,醫生說孩子沒問題,不幸中的萬幸,隻是有一些先兆性流產,已經給你打過保胎針了。”
總算讓連翹鬆了一口氣:“我以為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周沉笑了笑:“怎麼會那麼容易出事呢,畢竟是一條小生命,而且寶寶像媽媽一樣堅強,已經9周時間,醫生說發育良好,各項指標都很正常。”
“真的?”連翹幾乎是喜極而泣,剛才疼成那樣都沒有哭,可一聽寶寶很好,眼淚一下子就掉出來了。
周沉見她這樣,心情複雜難耐,卻還要安慰她:“真的,都很好,不過你若是不放心,明天我在醫院給你安排做一次全麵產檢。”
“好!”連翹滿口答應,周沉又撥了撥她被汗水浸濕的劉海,替她將被子掖好。
“再睡一會兒吧,天還沒亮。”說完便起身要先離開,可連翹卻將他叫住,很鄭重其事地一聲:“謝謝。”
“謝我什麼?我什麼都沒有做。”周沉的聲音分明透著落寞,完了又回頭補充:“況且也不是我送你來醫院的,是馮厲行把你抱過來的。”
連翹心口一疼,她知道,整個過程她還有朦朧的記憶,可是為何醒來他卻不在了。
“我知道是他抱我來的。”
“那你還謝我什麼?”
“謝你什麼都不問。”連翹頓了頓聲,苦笑,“比如你連這個孩子是誰的都沒有問。”
周沉當即苦笑一聲:“你想告訴我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我不是善於發掘別人秘密的人。好了,你睡吧,我在外麵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