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傾城天下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幽幽的聲音念著詩句,承傳起折,千徊百轉,一個衣著豔麗的女子,倚窗看向遠方,唇邊一道淡淡的笑,肌膚勝雪,美目妖嬈。
“小姐,你今早還咳出血了,還是躺回床上睡一會吧。”身邊頭著雙髻的丫頭,平板的勸慰著。
“嗬嗬,好,真好。”顧傾城轉回頭,展眉一笑,“我還用睡嗎?也不過就是這幾日的事了,小姐我眼一閉,就是那張床,張開腿,睡了一輩子,現在終於可以合上腿,安心離世了。”
“小姐——”丫頭蹩著眉,眼中帶著厭煩。
“行了,別說了,媚姨不是安排好了嗎?你今晚是要掛牌接客,你侍侯我一場,我也沒什麼送給你的,這根簪子就送給你作紀念吧。”
顧傾城從頭上拿下一枝碧玉簪,玉體通透,翠色瑩潤,就是不懂行的人,打眼一看即是稀品簪子。
丫頭滿麵喜色,連道謝都沒來及,立時接過,生怕她還要再反悔一樣,快步就向處跑。
顧傾城鄙夷的看了她背影一眼,真是眼皮子淺,才這點小利就忘了那張臉皮,這樣沒腦子的貨色,早晚也是人老珠黃,淒死青樓的命。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青樓女子,一生所盼就是從良。
顧傾城卻是早就看開了,青樓二十歲,過盡千帆,閱人無數,男人?呸,脫了衣服跟禽獸沒兩樣,還從良幹什麼?
這世道,有情郎等不到,豺郞倒是排成行。
至少,在樓裏,她把男人當牲口,男人嫖她要付錢,出了這個樓,她就成了男人的牲口,一輩子傾心全力侍侯著,等到人老珠黃,色衰愛弛,男人就把你當牲口賣了,死了連個正經牌位都沒有。
這世間,她早看透了,淡薄如水呀。
她快死了,青樓二十年,酒色早就把這具身子掏空了,現在還撐著一口氣,不過就是等死而己。
花傾樓,京城第一妓院,紙醉金迷,一夜千金,顧傾城就是這花傾樓中最紅的紅牌花魁,從十八歲掛牌接客,紅遍天下,第一美人,當之無愧,多的是王孫公子為她爭風吃醋,家破人亡。
她生於青樓,長於青樓,終是死於青樓,一輩子骨子裏刻的都是煙花印。
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這一生到終點了,顧傾城突然覺著想笑,她這一生至此還是很有成就的,全京城的貴婦恨不得她去死,數不清的男人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作一名青樓女,她的職業素養很高,可以流芳青樓了。
顧傾城看著眼前,那張金絲楠木的雕花雲紋撥步床,江南名師步南州親手作作,價值萬金,俗話中,名師不作床,作床折壽數。
她這張床,沒給錢,就是陪著步南州睡了一晚上,她不算賣身,他不算折壽,就當風流韻事,傳為青樓佳話。
顧傾城滿意的笑了笑,這筆買賣作得值。
賣入青樓,整整二十年,忍受著百般虐待,饑餓鞭打,研習詩詞歌賦,琴棋書畫。
十八歲被逼掛牌接客,寧死不從,以頭撞柱,血染全身,卻在醒來時發現,她就躺在那床上,己是破了身。
那一夜,心死如燈滅。
體滿臀肥,滿麵脂肪的老鴇,輕蔑的丟下一句話,要不接客,要不就賣去最下等的窯子,十文錢一個客,全是身份最下等的乞丐、流民、苦力,幾百年不會洗澡不說,更是十文錢就要在床上折騰出十倍價碼來,每天至少五十個客。
這還用選嘛?顧傾城很識時務的,選了自己的路。
遇上舜安顏是她的劫嗎?不是,隻是她眼睛不好用,犯了個女人都會犯的小錯誤而己。公子愛嬌,小姐愛俏,這有什麼呀,你來我願,她就算是嫖了一回,噢,還是未來的額附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