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客廳坐下。
韓雪挨到趙明生身邊說，“爹，你知道我的事了，會不會嫌棄我？”
趙明生搖頭。
他的目光跟門外那條河一樣深邃悠長，視線中除了純淨便是柔光，跟韓雪小時候見到的沒有任何不一樣。
韓雪挽住他胳膊，將頭也靠了上去，“爹，甘成凱在外麵有人了。”
說這話時，韓雪很平靜。
那語氣，仿佛是在講述一件與她毫無關係，而且年代久遠的事情。
趙明生很難想象，到底經曆了多麼痛苦的掙紮，才讓韓雪如此淡然，但他清楚，閨女心裏肯定被傷得不輕，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這麼超脫。
他輕拍韓雪後背，柔聲說，“所以，你就這樣報複他？有用嗎？你會覺得好受些嗎？”
韓雪遲疑一下才說，“我不知道。”
她的確不知道。
甘成凱這個名字，如果不是剛才提起，她可能在將來的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再想起。
因為每次想起那個男人，她眼前都浮現出從防盜門裏迎出來的，那個媚眼含春的女人的模樣。
長得不算醜，卻無比令她作嘔。
和甘成凱將來會怎麼樣，這個家還能維持多久，沒有人能給她答案。她無數回琢磨這些，都弄得自己身心俱疲。
所以她不願意再去想，就當從沒發生過，先暫時性的將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忘卻。
趙明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韓雪。
在意氣風發的年紀，遇到痛徹心扉卻無法對旁人提及的禍事，留下的陰影想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
他取下掛在牆上的老口琴，也懶得清洗了，用袖口擦了擦，便放在唇邊吹了起來。
琴聲略帶沙啞，卻依舊悠揚玩轉。
韓雪閉上雙眼，隻用三個音符，便分辨出趙明生吹的是齊秦的《大約在冬季》。
曾經有段時間，韓雪也很喜歡這首歌，其樸實無華的歌詞，卻飽含著濃厚的情意：
輕輕的
我將離開你
請將眼角的淚拭去
漫漫長夜裏
未來日子裏
親愛的你別為我哭泣
前方的路雖然太淒迷
請在笑容裏為我祝福
雖然迎著風
雖然下著雨
我在風雨之中戀著你
沒有你的日子裏
我會更加珍惜自己
沒有我的歲月裏
你要保重你自己
你問我何時歸故裏
我也輕聲的問自己
不是在此時
不知在何時
我想大約會是在冬季
這是除了國歌以外，唯一一首韓雪和趙明生都會唱的歌。
在悅耳的音符中，韓雪不禁想象，如果時光倒轉兩個甲子，剛剛二十多歲的趙明生是怎樣的模樣。
也許跟現在的小鮮肉一樣，追趕著時代的潮流；也許仍舊是趙明生屋裏那張照片一樣，留著身隻能於當時流行的打扮。
趙明生收起口琴，望著冉冉升起的紅日發呆。
韓雪望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不忍說話，卻在心中喊著，如果老天爺能讓趙明生晚生二十年，或者讓她早生二十年，他們兩個人會不會在一起？
至少在此刻，在她的眼中，除了趙明生，全天下再沒有能把所有心思都撲在她身上的男人了。
幸運，或者說遺憾的是，這個男人居然是她爹。
韓雪惆悵莫名，命運真的太殘忍，對她和趙明生，都一樣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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