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紅鯉流淚,前世今生(1 / 2)

二月二,龍抬頭。

鶯飛草長,燕子呢喃,陳原恰及冠。

陳原,字“道遠”,在家排行第三,故被人稱為“陳三郎。”

陳三郎自幼進私塾,有資,讀書破卷,寫得一手好字,然而連考了三屆童子試,皆铩羽而歸,連進學的資格都考不到,科舉更遙不可及。

有了解內幕的人卻知道,每逢進場考試:陳三郎立刻戰戰兢兢,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抖得有時候連筆都拿捏不穩。如此臨場表現,焉能考試過關?

此謂“悚場”。

因這隱疾,他不知看過多少郎中,服過多少偏方草藥,可毫無收效。平時無事,進考場則兩股戰戰,一塌糊塗。

私塾的楊老先生黯然歎息:“此子終生無望。”

陳三郎倒執著,進不得學,也不願放棄,仍呆在私塾裏頭,跟著一大群幼齡孩童上學,極為突出醒眼。

此事在涇縣,成為一大笑談。

不過像陳三郎這般的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殺雞見血就暈,這輩子除了讀書,實在別無出路。好在他家境殷實,生活無憂,無需為溫飽奔走勞碌。

今日,春風吹拂涇縣,陽光明媚。到了黃昏,私塾放學,陳三郎背著書筪走路回家。

涇縣是個城,隻得數條街道,從私塾到家,一街之隔,半刻鍾的路程。

“賣魚咯,鮮美活魚!”

吆喝聲傳來。

陳三郎腳步一頓,停在那魚販子的攤前。

兩隻竹簍,胖肚口,因為黏糊了瀝油,不漏水。其中分別裝著十餘條魚,遊弋不定。

“請問大叔,此魚售價幾何?”

文縐縐的問道。

那魚販子認識陳三郎,笑道:“賣給別的人,二十文錢一條,賣給三郎你嘛,十五文就好了。”

這話假得很,正常市價,不過十文一尾。

陳三郎一年到頭,不曾親身買過兩回菜,哪裏知曉行情,以為得了便宜,拱手作揖:“多謝大叔,請來兩條。”

“好嘞。”

魚販子熟手地探入魚簍中,撈出兩尾魚,用一根細細的青草穿了鰓。

這兩條魚,屬於魚簍中最的。其中一尾,體表殷紅,鮮豔非常,卻是紅鯉,隻得兩指寬,不夠三兩重。

陳三郎不識得無奸不商短斤缺兩的道理,數出一串銅錢,然後提了魚,往家裏走。

被穿鰓的魚兒,並沒有死,尾巴使勁甩動,掙紮不休,希望能脫得身子,逃過一劫。

陳三郎提起魚兒放到眼前,恰和紅鯉對視,見那魚眼頗有不同,竟閃露出一抹難得的靈動,刹那間,有清澈的水珠從眼眸裏流淌出來。

這條紅鯉竟仿佛在流淚。

淚珠兒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潤物無聲,卻如濺落心坎,令人心生惻隱。

陳三郎霎時呆滯,望著垂死掙紮的魚兒,有恍惚的錯覺,感覺到這不是一條魚,而是一個可憐的人兒,在哀傷求生。

“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好生之德,洽於民心……”

腦海突然掠過聖人文章的淳淳教誨。

他腳步一轉,不回家了,來到城中一條名為“涇河”的河流邊上。

此河穿城而過,好比一條碧綠的玉帶,輕扣於涇縣腰間。河岸兩邊,多種垂柳。陽春季節,柳條發芽,萌生縷縷嫩綠,煞是喜人。

其間一座石拱橋,橫跨河麵南北,大塊的石頭橋身長滿綠苔,顯現斑駁的古意。

橋名“晚晴”。

來到晚晴橋下,陳三郎輕輕抽掉了穿鰓的青草,將手中魚兒放入水。

魚兒得水,脫了束縛,立刻飛快遊走,沉匿不見。

站在河邊,三郎一聲歎息,正要轉身離開。

猛地有風起,風卷而水動,河麵上居然鼓掀起不的波浪,頗為古怪。

陳三郎正探頭探腦地好奇觀望,就見到波浪間一抹動人的嫣紅,一尾紅鯉破浪而至,直達水邊,與他相距咫尺。

紅鯉突然張嘴,吐出一物,鏗然落在三郎腳邊,倒把書生嚇了一跳。

怎麼回事?

吐物之後,紅鯉在水中豎立而起,也不知怎麼做到的,的腦袋朝著陳三郎點頭連連,兩片胸鰭微微合攏撥動,如同人在拱手作禮般,儀態活潑稚趣。

瞧得陳書生雙眼發直,被驚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奇乎怪哉!

讀書無數,不曾讀過這般咄咄怪事。

很快,紅鯉一晃尾巴,潛入水中。水麵上,隻剩下一圈圈泛動的漣漪,再無異樣。

半餉之後,陳三郎才稍稍回過神來,凝視地上,看到紅鯉銜來之物。

黑黝黝,約莫三寸長,通體纖細,看著像一枚大號繡花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