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平忽然慌慌張張跑來。
陳三郎睜開眼,問:“怎麼啦?”
雄平壓低聲音:“大統領那邊來人了。”
所謂“大統領”,便是一條蟒妖——涇江有河伯,總管全江,將水域分成四段,歸屬四大統領管轄。
涇江綿長磅礴,暢流萬裏,每位統領管轄的水域就有數千裏之長。例如這條蟒妖所管的江域,覆蓋了整個南陽府。
可以,整個府城一帶的水係,都屬它管。
作為涇江支流,涇河並不起眼,這大統領為何突然派人過來?
雄平道:“在下琢磨著,可能是例行檢查……畢竟前一陣子,我剛走通門路,弄到玉符敕命,走馬上任。”
陳三郎道:“既然是例行檢查,你去應付不就好了?”
雄平苦著臉:“可是公子,問題是現在我不是河神呀。”
它這個河神,就當了兩三,過一下幹癮就沒了。雖然在廟裏,他和蟹和主要負責日常事宜,但河神主位,玉符敕命上刻畫的卻是敖卿眉,吸納香火也是龍女。
如此一來,當對方檢查玉符的時候,一下子便會瞧出破綻。
想通這一層,陳三郎皺起眉毛:“此事你跟敖卿眉彙報了沒,她怎麼?”
“彙報了,河神大人此事請公子出麵,全權處理。”
敖卿眉身份敏感,不宜露臉。
陳三郎沉吟片刻,問:“這使者是個什麼妖?”
雄平回答:“本體是一條泥鰍,長三尺三。我曾與它打過交道,最是奸詐,不好糊弄。”
碰到這種事,陳三郎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又問:“你覺得,咱們該如何對付?”
雄平也是個乖巧的妖物,善於鑽營,便道:“可以送香火給它。”
這就是送禮的門路了。
“哦,那你現在手頭可有香火?”
“近期河神廟一帶開荒種田,人氣旺盛,廟裏的香火也漸漸多起來。敖大人那邊也有吩咐,平時留些香火在廟裏,以備不時之需。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陳三郎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你就送去吧,些好話,打發它回去得了。”
“遵命!”
雄平就返回河神廟去。
陳三郎有些放心不下,叫過螃蟹,讓它跟雄平一起前往。
卻兩妖拿了香火,到偏僻無人的岸邊,變化出本體,撲騰入水,直達水底。
涇河雖然隻是涇江支流,水流平緩,但有些地方,卻頗為幽深。就河神廟附近一帶,就有一處水潭,深近十丈,足有半畝大,自成一處水底世界。如果岸上的河神廟是麵對俗世的門麵,那這個水底,才是真正的河神居處——不過敖卿眉有傷在身,要隱瞞身份,這才選擇繼續呆在陳宅庭院的水井裏,環境更清幽些。
水潭深處,已建立起一座簡陋的石屋子。平時雄魚精和螃蟹就潛伏在裏頭,吐納修煉。
此刻,正有一隊蝦兵手持長槍守在門口。
進入之後,見到一尾肥大泥鰍正有些不耐煩地扭動著身子。
好一條大泥鰍,足有三尺三長短,通體黝黑,一張闊嘴,利齒森然,數條胡須烏黑油亮,漂浮不定,像是被精心打磨過的鞭子。它一對眼睛,紅芒迸射,射出駭人的光芒。
其看見雄魚精來到,當即張口喝道:“你這頭雄魚,怎地如此久?”
得卻是妖語。
妖亦有言,渾然不同於人話。
雄魚精忙道:“路上耽擱了些時間,請使者大人恕罪。”
泥鰍哼了聲,一根胡須伸過來:“廢話少,把玉符敕命呈交上來。”
雄魚精賠著心問道:“是要例行檢查嗎?”
“明知故問,快點,延誤了時辰,大統領怪罪下來,你擔當不起。”
雄魚精變化出人身,幹咳一聲:“使者大人,且到一邊話。”
著,拿出一個密封的壇子:“禮儀,不成敬意。”
泥鰍也變成人身,卻是一個黑壯碩的漢子,個子不高,一張闊臉,兩撇粗長胡須。看起來,倒和螃蟹的人身有幾分相似,不過蟹和是矮胖,黃須,凶惡之餘,又顯滑稽;它卻是黑壯,氣息陰險。
接過壇子,掂量掂量,臉色垮下來:“我雄魚,你這點香火是打發叫花子嗎?”
雄魚苦著臉道:“使者大人,這涇河河神廟位置偏僻,香火實在少得可憐。”
泥鰍大喝道:“我不是來聽你訴苦的,立刻把玉符敕命拿出來讓我檢驗,還有剩下的香火全部交上來。否則的話,我就到大統領那裏告你一狀,讓你當不成河神!”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