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膛目結舌,不出話。
劉幕僚與一眾侍衛麵麵相覷,都感到有寒氣在尾椎骨處冒出,手腳感到冰冷。
這時候,那三名侍衛哪裏還會對陳三郎下手?
陳三郎施施然走過來,俯身下去觀察,從一堆衣衫間抽出一張紙片,卻是一副人形模樣,用筆描繪得精致,栩栩如生,好一幅美女剪紙。瞧它五官容貌,正和那柳瑩瑩一模一樣,隻是再沒有了嗬氣如蘭的吐息,更無法拋出讓人神魂顛倒的媚眼了。
“原來如此……”
陳三郎很快想明白個大概——
從第一眼看見柳瑩瑩,懷中劍便有警示,那時候還覺得奇怪:這公子出身權貴,養氣儼然,身邊又有十多精銳甲士,血氣旺盛,按道理,尋常妖邪根本不敢近身作祟。
接著刺客來襲,一係列的激鬥……
整個過程,陳三郎都作為看客,看得清清楚楚。
再到柳瑩瑩挺身而出,為那公子擋劍……隨即刺客一擊不中,撤走遁逃……
其實這些,並無什麼破綻。
柳瑩瑩情係公子,甘願為他擋劍;刺客襲殺失手,逃之夭夭……這些事件都合情合理,有著適宜的理由,完全得通。
關鍵在於,斬邪劍的示警絕不會出錯。
既然如此,那柳瑩瑩怎麼會輕易被刺倒?
刺客的襲擊,確實把握到分寸,而且迅猛,可按照斬邪劍提示的程度來看,柳瑩瑩完全有能力在不受傷的情況下救走公子。
那麼,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整個刺殺計劃都在演戲,最終目標便是為了讓柳瑩瑩挺身擋劍,掙得這一份舍生忘死的情分。
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便是情分。
至於柳瑩瑩目的何在,那應該涉及某些秘辛,隻有公子本身才最能了解。
陳三郎目前並不在意這個,他更關心的是柳瑩瑩的真正身份——其實現在可以,世上本無“柳瑩瑩”這個人。
紙人,當然是假人。
這是一種玄奧術法,幕後有高人施展操縱,像是皮影戲,隻是其比皮影傀儡戲那些不知高明幾萬倍,化腐朽為神奇,不可言喻。
陳三郎第一時間就想到修士界的某些傳,昆侖的“剪草為馬,撒豆成兵”。究其本質,兩者隱隱有些相似接近。
要弄清楚這“柳瑩瑩”的真正身份,就得刺探出那幕後操縱的高手是何方神聖。
對方術法被自己的《縛妖訣》破滅,氣急敗壞,不會善罷甘休,等於結下梁子。
這並非陳三郎的初衷,不過事到如今,也無需懊惱,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倒是黃麻繩晉升為玄品級法器後,擁有新的威能效果,將邪魅捆綁住,能逼得對方現出原形。
剪紙成人,不是妖物,可歸根到底,隸屬邪祟一類,在本質上,卻是同樣的道理。
這也能解釋紙人敢於混進公子行列的原因了,它本體是死物,隻要施展術法的人修為足夠高深,便不會出現問題。
見著這副紙人,那公子麵色鐵青;劉幕僚等噤若寒蟬,低頭不敢吭聲。
“好,很好!”
那公子幾乎從牙縫裏擠出言語來:“連這等手段都用得出來,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處心積慮……”
頓一頓,死死地盯住陳三郎:“你,又究竟是什麼人?”
陳三郎早料到有此一問,從書筪中取出路引文書:“涇縣舉子陳原,如假包換。”
那公子並未接過路引文書來看,因為覺得毫無必要,厲聲質問:“你既為讀書人,如何會道法?”
陳三郎將黃麻繩收起,慢慢道:“這話起來就長了,話在很多年前的一,生偶遇一個邋遢道人,步行於鬧市,有頑童嬉鬧,撿拾石頭泥塊扔擲。然而這道士惘然不顧,自顧前行。無論那些石頭泥塊扔得多有力,始終打不到道士身上。生見之,驚為人,於是急追上去,擺著道士為師,苦苦哀求之下,終於學得這一式道法……”
這個故事,脫胎於逍遙富道在南陽府時的表演。
那公子聽著,不置可否,忽然喝道:“你以為本公子會信?”
陳三郎嗬嗬一笑:“信與不信,那是公子的事;況且,信與不信,又有什麼關係?”
那公子聽見,麵色陰沉不定,怔怔看著陳三郎,似乎要把這書生看透,但他失望了,陳三郎神色如常,雲淡風輕,瞧不到任何異樣,誠如其所言:信與不信,在這時候真不重要。
難不成,要下令拿人嗎?
陳三郎幹咳一聲,拱手做禮:“生已自報家門,那敢問閣下,你又是什麼人呢?”(未完待續。。)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