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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挨到輪休,許沁卻得了重感冒。不知該怪天氣變冷,還是怪緊張的工作結束後,精神鬆懈萎靡導致抵抗力下降。
許沁不想打針吃藥,說感冒挨一挨就好了,還能提高免疫力。她隻想昏昏沉沉睡個兩三天,不要清醒,不要思考,補足睡眠就行。
付聞櫻說她胡鬧,讓家庭醫生給掛了吊瓶。
許沁闔眼沉睡,一覺醒來已是天黑,房間內光線昏暗,沙發旁亮著一盞落地燈。
孟宴臣坐在沙發看書,肖亦驍橫倒著呼呼大睡。
許沁望著孟宴臣溫潤的眉眼,安靜看了許久;孟宴臣抬起眼簾時,便碰見許沁的眼神。
“醒了?”
“嗯。”
“好些了嗎?”
“嗯。”
孟宴臣過來坐到床邊:“鼻音還是很重。”
許沁望一眼吊瓶:“這樣打針,明天就會好。”
孟宴臣看見她的手露在被子外,想撫一下,卻沒有。
床邊放著花和毛絨玩具。每次她生病,肖亦驍都會送她一個毛絨玩具,但這花……
“誰送的?”
孟宴臣:“蔣裕。”
許沁:“他怎麼知道?”
“媽媽跟他媽媽說了。”孟宴臣說話很簡短,並不歡迎。
不歡迎又如何。他也被付聞櫻安排相親,一周一次,無法拒絕。不是部長家,就是政委家,沒有別的選擇。
孟宴臣問:“你喜歡蔣裕嗎?”
許沁盯著輸液管裏滴落的藥液,說:“不喜歡,但也不討厭。”
孟宴臣問:“意思是——能接受和他結婚?”
許沁目光不移,盯著藥滴:“也不能。”
孟宴臣不置可否,坐了半刻,說:“我下去給你盛粥。”
他走了,房間裏陷入安靜,許沁吐出一口濁氣,正要閉上眼睛,聽見肖亦驍懶散的嗓音:“既然能接受,怎麼還是不開心?”
許沁扭頭:“你沒睡?”
肖亦驍坐起身,揉揉眼:“被你們吵醒。”他也不過來,就坐在沙發的落地燈下,臉龐籠在光暈裏,他淡淡吐槽,“你們倆啊,我也是服了。能別這麼苦情麼,看開點行不行,人生還有大把的享樂時光。”
許沁也不繞彎子:“孟宴臣——我早看開了,當年媽媽讓我改姓的時候,我就明白她的意思。他還來勸我,我早對他沒了別的想法。”
肖亦驍:“你現在又把姓改回——”
“不是為他改的。”許沁打斷。
一時落針可聞。
肖亦驍琢磨半刻了,問:“真有那麼喜歡宋焰那小子?”
許沁默了好一會,說:“我不知道。”她吸了一下鼻子,“不知道是因為得不到,還是因為過得太沉悶——不知道。”
“那就是很喜歡了。”肖亦驍長長地歎了口氣,覺得很棘手的樣子,“得,你哥來給你分析分析。”
他來她床邊,坐到地毯上,抱著腿與她視線平齊:“沁沁,我問你,他一個月工資多少?——消防員我想想,五六千?”
許沁爭辯:“他是隊長。”
“喲嗬。行,算他七八千。咱這兒一線城市。你家旁邊金融街上的白領掙多少知道嗎?工作四五年,工資起碼升到兩三萬了。普通人家養出來的女孩,上過大學讀過碩士,足夠優秀的,要是看上消防員,她爸媽照樣反對,能鬧上天你信不信?即使是沒那麼出挑的大學生,要喜歡上修車的開出租的攤煎餅的,他爸媽能同意?階級這東西平時看不到,一旦談婚論嫁,就是最殘酷的一道坎兒,明白麼?你也別怪你媽,她比你看得清:愛情一晃而過,現實——”
“可我隻有看見他的時候,才感覺自己是活的。”她毫無情緒的一句插話,讓肖亦驍驟然閉了嘴,仿佛剛才說的一切都碎成了煙灰,毫無力度。
“你說什麼?”肖亦驍問,臉色嚴肅。
“你明白那種感覺嗎?被人掐著脖子摁在水裏,卻很想再浮出水麵,呼吸一口空氣。”她看著他,快而輕地扯了一下嘴角,帶著對自己的嘲諷和憐憫,“那種感覺就像——明明已經是個死人了,卻還想再活一次。”
哪怕一次。
像年少那時候,再活一次。
一定要。
在許沁的記憶裏,她總是惹宋焰生氣,可他總是一次次原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