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門邊才發現裏頭沒人,隻是傭人打掃忘了關門而已。許沁隨手帶上門,目光掃過書房,意外發現這麼多年來裏頭的陳設一點兒沒變。
她上一次進付聞櫻的書房,還是年少時候。
她看著那紅木的書桌,那牡丹綻放的暗朱色地毯,她呼吸微微沉下去。她突然看到了少年時的孟沁低著頭站在那裏。恐懼,讓她細細的小腿微微打抖。
付聞櫻冷臉坐在一旁。
她走上前去,拉付聞櫻,小聲:“媽媽——”
付聞櫻甩開她的手:“我不是你媽媽,我沒有你這樣不聽話的孩子。”
她不吭聲,隻是發抖。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許和外頭的人交往。你不潔身自愛,要跟他在一起,那你書不用讀了,這個家不用回了,以後也別再叫我媽媽!”
她愣愣好久,又慌慌地去拉她:“媽媽——”
付聞櫻再一次打開她的手,冷臉好久了,終於下通牒:“沁沁,你以後要是聽媽媽的話,媽媽送你出國讀書,給你最好的生活;可你要是想按自己的胡來,不在乎這個家,媽媽現在就把你送回梁市,永遠不讓你回來帝城。你以後沒有爸爸媽媽和哥哥,沒有家了,也就算你去爸爸和哥哥麵前哭也沒用,我說到做到。”
她怔怔的,手緩緩從媽媽的衣角落下。
付聞櫻起身要走,她終於輕聲說:“媽媽,我聽你的話。”
許沁記得,當年,那個沉默的小女孩站在那裏,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也沒有流淚,她沉默地接受了這一切。
而她站在那裏,孤立,無助,將被遺棄的畫麵,一如幼年時她站在父母的臥室外看著他們爭吵說要離婚說都不要她時的畫麵一樣,成了她再也揮之不去的夢魘。
許沁關上房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靜靜地戴上口罩,離去。
……
許沁到棕櫚花園小區門口時,宋焰已經到了,站在一株常青樹下抽煙。他穿著一件灰色的修身的大衣,乍一看,竟有些清瘦。
看到許沁,他把煙掐滅了。
許沁口罩遮臉,隻露出一雙眼睛,問:“怎麼不戴口罩?”
今天霧霾很重。
宋焰說:“忘了。”
許沁從口袋裏摸出一個來,遞給他:“我多帶了一個。”
宋焰接過來,低頭戴上,邊問:“吃早餐了嗎?”
許沁搖頭。
宋焰的視線停在她的眉上,問:“想吃點什麼?”
許沁的視線則停在他的口罩上,答:“想喝粥。”
宋焰:“哪種?”
許沁:“白粥。……什麼都不放的。”
這片兒的粥店裏頭,沒有賣白粥的。
許沁說:“我家裏有水和米。”
兩人默契地朝小區裏走,一路無話。進了電梯,也都分站兩邊,隔著一小段距離。目光不約而同地刻意避開,即使相對,也總落在眉目之上,鼻唇之下,堪堪交錯而過。
回了家,宋焰打開櫥櫃,看見嶄新的一袋米,問:“家裏沒開火,怎麼還買了米?”
“醫院裏邊發的。”許沁說。
宋焰問:“什麼時候發的?”
許沁:“忘了。”
宋焰低頭找袋子的印記:“不會過期吧?”
許沁:“米怎麼會過期?”
宋焰看清了生產日期:“沒有。”
宋焰把那袋米拎出來,問:“有剪刀嗎?”看她眼神茫然,“……嗯,菜刀也行。”
許沁找了菜刀遞過來。
宋焰割開包裝袋,許沁遞來湯鍋。宋焰舀了一杯米進去,端到水龍頭下,許沁納悶,問:“這就夠了?”
宋焰看她一眼。
許沁:“看上去很少。”
宋焰說:“煮出來就多了。”
許沁:“哦。”
宋焰淘了米,加上水,放到灶台上點火,打了兩三次,沒火。
宋焰低頭彎腰,邊再次嚐試著,邊問:“上次用天然氣是什麼時候?”
“……”許沁抿抿唇,說,“沒用過。”
宋焰:“……”
許沁估計是想要彌補,轉身找手機:“可能本身就是壞的,我給物業打電話。”
“等等。”宋焰阻止,蹲下,拉開櫥櫃找管道,看一眼了,說,“閥門沒開。”
他轉了下閥門,起身再打火,燃了。
“……”許沁說,“厲害。”
宋焰:“……”
宋焰蓋上鍋蓋,退後一步靠在流理台上等水燒開,他盯著那跳躍的火焰,卻不看她,問:“從不在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