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被琉裳叫醒喝藥的時候仍舊昏昏沉沉,頭腦並不清醒,像個千斤頂似的沉的抬不起來。連看著琉裳的影子都是模糊的。
他躺在榻上,狹長的桃花眼眼梢微微上挑,睡眼惺忪中帶著幾分慵懶。胸前衣襟微微鬆散,露出一截白的似玉的肌膚,連著下顎及修長的脖頸,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線。
一頭青絲如墨染般鬆散鋪開在蘇綢麵的帛枕上,幾縷不安分的發梢支在耳邊。模樣清雋,風流倜儻,哪怕什麼都不做便能將貴公子哥的形象體現的淋淋盡致。
琉裳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眼內的驚豔無以言表,臉上徒然爬上了一抹紅暈。
沈辭渾然不知自己狼狽的模樣亦可迷暈小姑娘,還望著她燦然一笑,聲音裏是剛睡醒時的低沉暗啞,十足的磁性,一句‘安兒’洋洋盈耳,聽的琉裳一恍神,險些摔了碗。
琉裳垂著首,哪怕知曉不是喚她,臉上的熱度也不由的更甚。
她將藥碗往前一送,怯生生的道:“沈...沈大人,藥煎好了,趁熱喝才有效。”
沈辭挑了挑眉角,忽而,自嘲的又笑了一聲。
“就不能喚我一聲‘哥哥’?你可知你喚鳳翎的時候我嫉妒的眼都紅了。”話一頓,又無奈的歎了口氣,“罷了,不難為你。”
說罷,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許是藥碗太滿,他身子發虛,沒什麼力氣,將將端起就灑了一些。
褐色的藥汁灑在秋香色的錦緞被裘上,頓時濕了一片。
琉裳‘呀’的叫了一聲,連忙上前一步拖住了碗底,無可避免的碰到了沈辭的手。
滾燙的,比燒了火盆的屋子都熱。
正當琉裳驚慌的想要抽回手之際,沈辭本還帶著笑意的臉突然僵住,笑容慢慢收斂,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連聲音都是冷冰冰的。
從未有過的模樣。
“怎麼是你?安兒呢?”
氣味不對,她不是安兒。須臾間,沈辭的雙眸清澈澄明,看清了眼前的人。
沈辭的轉變讓琉裳一時間反應不來。
明明...明明剛剛還那麼溫柔。
沈辭見她一副受了驚的樣子便不再問她,兀自的將藥碗塞回她手中,趿著鞋就欲往外走。
琉裳回過身‘噯?’了一聲,想說‘娘娘那處去不得。’誰料沈辭這當景也轉過身來看著她,陰沉沉的臉上未有絲毫笑意。
“我睡過的床榻不喜沾染別人的氣味,勞煩琉裳姑娘仍了被裘,回頭我讓人送來一套更好的。”說罷也不等琉裳回應,直接出了屋子,尋去了鳳鸞之的寢宮。
此刻,本來安靜如斯的院中人頭攢動,一群穿著水綠素雅長裙的宮女們各是手中端著盆熱水,步履急匆的進進出出。
沈辭抓住一個宮女,沉聲問:“敢問姑姑,出了何事?”
宮女隻瞧眼前的人穿著一身不太合身的宮人衣衫,並未多想,匆忙的丟下一句‘太後娘娘突然病重。’又不耐煩的道:“哎呀,你快別攔著我了,忙著喚水呢!”說罷後推開沈辭,急匆匆的跑了。
一陣涼風忽而襲來,沈辭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頭腦瞬間又清醒了幾分,這才辨別出濃重血腥味的來源,竟是剛剛過去宮女手中的盆子散發出來。
他心倏地懸了起來,不好的念頭一閃而過。也顧不得自己還燒的厲害,跌跌撞撞的闖進了殿內。
此刻,鳳鸞之麵無血色的躺在床上,嘴角處還有一絲並未擦幹的血漬,她的眼神空洞,眸光渙散,身體冰冷,仿若死了一般。
院首診脈的手止不住的抖,額上的汗如雨下。
因著鳳知名在場,沈辭隻得躲在後頭。
穿過層層人群,他的目光死死的鎖住鳳鸞之的臉,本就虛弱無力的手緊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太後究竟害了何病?”鳳知名憂心的汗都浸濕了裏衣衣衫,急的坐立不安,忍不住再一次開口。
院首急忙忙用帕子抖著胳膊擦了把汗,道:“首輔大人,太後脈象平緩有力,並未有任何異常,銀針也試過,更無中毒跡象,可...可這一口口的往出咳血又實在不同尋常,恕臣一時不能確診,需得...需得......”
話音未落,鳳鸞之又咳了一口血,胸腔跟著一震,身子似棉花軟綿綿的彈了一下又兀自落下,像飄零的淩霄花。血如飛雨,濺了她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