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國字臉男人捏了捏拳頭,一咬牙,像是做了極大的讓步,“那你開點兒止疼藥。”
許沁靠在椅背上,雙手插兜:“我這兒開不了。”
“怎麼藥也開不了?你做醫生的,知道牙疼起來多要命吧?!”
許沁平淡回答:“要不了命。”
國字臉男人認為她在挑釁,提高了音量:“你怎麼說話呢?”
許沁看向他:“我在很耐心地應對你們的胡攪蠻纏。”
國字臉怒了:“我看你——”
一個年紀稍大的上來拉住同伴,打圓場似的解釋:“醫生,這其中有誤會,怪他剛才沒說清楚,我們不是牙疼來的,不是那什麼蛀牙,是工作中受了傷,牙撞斷了。能不能看看……”說著就回身要去摘那男人的口罩。
許沁低下頭翻病例:“別摘了,我不是牙醫,看不了。”
“那能開點兒藥嗎?止止疼。”
許沁“啪”地合上病曆:“開不了。要我說幾遍?”
話音未落,國字臉徹底忍不住,大步上前指著許沁:“你信不信我——”
“楊馳!”冷冷一聲喝止,來自戴口罩的男人。
那把嗓音低沉隱忍,異常有分辨度,許沁無意識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又是那個眼神,眼睛又黑又亮,盯著她。
他從椅子上站起身:“打擾了。”
許沁不說話。
戴口罩的男人走了一步,停下,淡淡問:“門診幾點開門?”
許沁:“八點。”
男人:“謝謝。”
許沁:“不用。”
男人起身往外走,楊馳還不服氣,跟上:“宋隊,這——”
宋焰已走出去。
其他人跟著離開,楊馳還氣憤地對著許沁指了指,一跺腳走了。
……
楊馳追上宋焰他們,火氣沒消:“那醫生態度真他媽惡劣,我非得投訴她。我剛進門時見著了,投訴意見簿就在大門右邊。江毅,你跟我一起去。”
江毅歎了口氣:“我就怕投訴也沒用,這兒是第三軍醫院。沒點兒背景的人進不了。剛那姑娘,拽得二五八萬,誰曉得她後邊什麼來頭。”
宋焰走下台階摘掉口罩,朝垃圾箱裏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江毅:“宋隊,沒事吧。要實在不行,給上邊打個電話?”
宋焰:“沒事。走吧。”
楊馳站在台階上不動,想了想,決定返回:“不行,我還是得去投訴她。”
宋焰低聲叫住他:“算了。”
楊馳不肯:“不行,一想到她就來氣,不管有沒有用,我也得投訴。”
宋焰再說一遍:“我叫你算了。”
楊馳不聽,轉身往上跑。
宋焰:“你他媽違抗命令是吧?”
楊馳刹住腳步,身子往前傾了傾。
宋焰:“給我站好!——立正!”
楊馳唰地挺直身板。
宋焰下巴往街那頭指:“歸隊。”
楊馳筆直轉身,小跑下台階。
深夜,街道空無一人,對麵停著一輛消防車。
江毅走上前來,要說什麼,
宋焰皺眉,不耐煩地往遠處擺了一下頭。江毅唰地立正,敬了個禮,跟著楊馳小跑而去。
宋焰立在原地,拿口罩胡亂擦了一下髒兮兮的臉,不小心碰到臉頰,他嘶地吸一口冷氣,忍著劇痛舔舔牙齒,又吐出一口血唾沫來。
媽的,牙疼起來還真他媽要命!
宋焰回頭看一眼許沁辦公室的方向,半秒後,收回目光。
江毅剛上車,楊馳問:“我怎麼覺得宋隊今天不大對?”
江毅:“想說什麼?”
楊馳:“就他那脾氣,要放到往常,早沒啥好臉了。”
江毅:“對方是女人吧。”
楊馳不以為然:“宋隊那操脾氣,對女人也沒多客氣。——估計看這位是個美女。”
正說著,宋焰拉著把手跳上車,一掌拍在楊馳後腦勺上。
楊馳立馬抱頭求饒:“我閉嘴!”
宋焰:“開車。”
紅色的消防車緩緩啟動。
一路通暢,街燈輝煌。城市尚在睡眠中,天光卻已微微亮。
宋焰手搭在窗邊,指間的煙已燃到盡頭。他回頭看一眼,車上的弟兄們歪七扭八地睡著,他吸燃最後一口煙,又緩緩吐出來。
眼前浮現出在醫院的那一幕。
她雙手插兜,靠坐在椅子裏,下巴微抬,表情疏冷,毫無憐憫地看著他,一如當年。
宋焰竟從沒想過,她回國了,而且,認不出他來了。
嗬,一晃也快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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