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泰哲接到佟宏義的電話,他並不感到意外。昨日在婚禮上,他分明有話要說,但是最後卻放棄了。
其實那天他跟爺爺已經有了萬全的準備,包括二叔出手阻擾,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然而二叔就那樣偃旗息鼓了,實在讓他覺得意外。
與佟宏義約好在咖啡館碰麵,佟泰哲給秘書劉辰打了電話,讓他送些文件過來,然後出發去咖啡館。
咖啡館樓下,劉辰將佟泰哲需要的文件交給他,佟泰哲轉身上樓。來到包間外,他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
佟宏義早就等在那裏,看到佟泰哲推門而入,他打量著他。對這個侄兒,佟宏義心裏多少存有畏懼的,在他身上,他隱約能看到老爺子年輕時的霸氣。
而此刻,他渾身的戾氣已被平和取代,俊臉上有著普通男子的幸福神情。那日他最終選擇放棄,除了佟懷謹那番話,還有老爺子前一晚跟他說的話。
老爺子一生鐵血,從未向任何人示過弱。那天晚上,老爺子派人叫他過去,雕花回廊下,一桌美食佳釀,天邊圓月光華照人,老爺子向他招了招手,“宏義,快過來坐,陪我喝杯酒。”
老爺子愛酒,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後來因為他身體不允許,隻能克製著不多喝,但是餐餐還是要獨酌一杯。
陳年的桂花釀,是母親死前親手釀的,十數年過去了,竟還保存著,可見老爺子對母親的鍾愛。
聞到桂花釀的味道,他心中酸澀,當年未曾見到母親最後一麵,是他這一生最大的遺憾,而那時,正是老爺子罰他去非洲支援。
老爺子給他斟了一杯酒,開始絮絮叨叨起來,“你母親在世時,最喜歡桂花,每到秋季,滿園桂花飄香,過了中秋節,她就開始采摘,一邊心痛一邊摘了新鮮的花蕊來釀酒。我喜歡桂花釀,也是因為你母親。”
老爺子抿了口酒,桂花釀的芬芳在唇齒間徘徊不散,他繼續道:“十多年過去了,我始終記得她爬上樹摘桂花的樣子。”
十幾年來,佟宏義第一次從父親嘴裏聽到關於母親的事,他一直覺得這個男人狠心絕情,卻未料到,越是不肯把心傷掛在嘴上的人,傷得其實越重。
老爺子隻管與他閑話家常,從去世的母親說到去世的大哥,他這才發現,老爺子鬢邊的話全白了,他始終僵坐在那裏,沒有說話。
“你大哥常在我麵前誇獎你,說你做事謹慎,是管理企業的上上人選。若是放在你四爺爺還在時,佟家由你接手有何不可?十年前,你四爺爺去世了,佟家勢力也倒了一半,這些年,外人看著我們佟家很風光,其實內部已經在走下坡路。”
佟宏義明白,這才是老爺子叫他過來談話的重點。
“佟家已經不複往日光鮮,若再不發展,長則五年,短則兩年,就會出現頹敗之勢。”老爺子轉頭看著他,“宏義,你媽媽和你大哥去世的早,我膝下隻有兩子,泰哲能夠依靠的,除了你這個二叔,還能有誰?”
佟宏義依然沒有說話,過了許久,老爺子才稱累,獨自回了房。
他坐在院子裏,頭上是皎潔的明月,鼻間是陳年桂花釀的醇香,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不知道是酒太過辛辣,還是因為別的什麼,他竟嗆出了淚。
佟泰哲在二叔身邊坐下,他將手裏的文件推到佟宏義麵前,“二叔,你先看看文件。”
佟宏義並沒有立即去打開文件,他看著侄子,他瘦了許多,眼窩也深陷下去,但是身上卻被一種光彩籠罩。
自從老爺子交了家主大印,他雖然沒有明著接受了老爺子的安排,暗地裏卻煽動旁係親戚大鬧,如此內憂外患的情況下,他竟也頂住了。
“泰哲,你瘦了。”佟宏義想起老爺子說的那句,泰哲能夠依靠的,除了你這個二叔,還能有誰,他又覺得心酸。
豪門爭鬥到最後,哪家不是一蹶不振?
佟泰哲笑了笑,“勞二叔記掛,瘦是瘦了點,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好。”
“葉橙就有這麼大的魅力?”佟宏義說起葉橙時,心裏難免還是心存芥蒂,這個女孩子以前是他的準兒媳,現在卻嫁給了他的侄子。
佟泰哲依然笑道:“葉橙之於我,就像二嬸之於二叔。”
佟宏義終於被他逗笑了,“以前怎麼不見你這麼會說話?”
“老婆調教的好。”佟泰哲眉宇間的幸福是關也關不住,說起自家老婆,那是絕對的自豪。
佟宏義笑著搖頭,人們都說,每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一個女人,這話一點也不假。他的目光落在牛皮紙文件袋上,“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