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賊心不死的北元舉兵南侵,號稱十萬雄兵攻打寧王趙亦鎮守的太原。燕王派幽雲三衛前去太原協防,怎知部隊還沒開拔,收到消息的北元大軍望風而逃,從此“九千幽雲虎狼,喝退十萬雄兵。”的美名在南陵廣為流傳。
對於自家將士的豐功偉績,北平的百姓自然是引以為傲,不少人都以能加入燕北軍為人生目標,若是能有一個進入幽雲三衛的男丁,整個家族走在路上,下巴都能揚得比別人高一點。
楊鐵柱是眾多夢想加入燕北軍的年輕人中的一員,因傷退出軍伍的父親每每談起當年的戎馬生涯,昏花的眼神中總會閃爍出一抹異彩。
“鐵柱,去,給我打二兩高粱燒,今兒斥候換崗,你王叔該回來了,路過咱家肯定得來蹭酒喝。”
穿著羊皮襖的年輕人應了一聲,扔下手裏的活計跑去灶房拎了個酒葫蘆出門了。
曾經有個蘇姓大詩人說過,“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鐵柱不太能理解這話,自己和爹食無肉居無竹了這麼多年不照樣活得好好的,這話改成“不可飲無高粱燒”似乎更貼切些。
說起高粱燒這酒不算是什麼美酒,甚至連一般的佐餐都會有人嫌棄,沒有葡萄美酒的醇香,也沒有五糧春的綿柔,甚至連一般燒酒回味都做不到,有的隻是一口下肚後留在口腔裏那火辣辣的灼燒感已經酩酊大醉後的片刻安寧。可在這苦寒的冬日裏,三個銅板就能換來一大葫蘆的高粱燒成了大多數北平人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
酒鋪沒有名字,就是南城胡同裏一間支了麵褪色幌子的店麵,幌子上麵的字跡估計是個“酒”字吧,不過對於不認字的鐵柱來說上麵寫得什麼並不重要,聞著酒味尋過來便是。
“呦,柱子,新皮襖?這得花了多少錢啊?”
鋪子裏的小二與鐵柱熟識,見來的是他打起招呼來也隨意了一點。
“少廢話,來一葫蘆高粱燒。”
“得嘞。”
店裏的客人鐵柱大半都認識,不少人是這裏常客。門邊這個就著蘿卜皮,咂摸高粱燒滋味的老學究是城裏私塾的先生,不過這幾年北平不太平,有錢人家都逃難去了,他那裏學生也少了些,這老頭閑下來的時候就喜歡來這喝上一盅。還有幾個城裏的短工,這幾天估計也是活少,圍坐一桌,幾個男人對著二兩酒發呆。
“誒?今兒老張頭怎麼沒在啊?這酒膩子轉性了?”
正在打酒的小二聞言一滯,半晌他才說道:“死了。”
“咋死的?”鐵柱壓低聲音問道。
小二把裝滿的酒葫蘆往台上一放,“出城串親戚,正好碰上一小股不知道怎麼溜進關內的韃子兵,男人殺了,老婆孩子給擄走了。”
這種事兒不算少見,雖說北元早已被趕到了塞外,但是小股部隊入關搶劫的事情時有發生,但當這事情發生在自己身邊時,鐵柱還是有些難受。
老學究破天荒地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四海升平?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