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大臣們從金殿魚湧而出, 都站在殿前廣場,你看我我看你, 都麵浮尷尬之色,好吧,昨天高談闊論慷慨激昂, 今天皇上一個眼神,全都慫了, 誰也沒本事說誰。你望我我望你,對視隻得訕笑一番。

低著頭捂著臉準備出宮。

誰知剛下樓梯十階, 所有大臣都知道了,那蘇宓正在太和殿側殿呢!當即所有人的腳步都牢牢鎖在了原地, 不約而同看向側殿的方向, 己方出師未捷身已死,敵軍已經深入我方陣地了!張大人眯著眼望天,豔陽已出, 日頭明晃晃的刺人眼。

光站在階梯這會,薄汗已布周身。

張大人:“今日天公作美涼風拂麵,正是盛夏難得的好天氣, 不如就在此地, 商討一番國學如何?”

所有大臣:“張大人此言甚好, 正合我等心意。”

日頭一點一點上移, 溫度越來越高,所有大臣汗巾都潤,厚重官服已貼身, 臉色都被蒸得發白,張大人始終向著太和殿側殿的殿門,眼神漂浮,口裏發虛,“尚書有雲,滿招損,謙,謙受益!”

張大人一個踉蹌差點倒了下去,虛晃兩次才站穩了腳步。

深吸數口氣,強撐著再道:“是以我等定要,定要……”口幹舌燥,唇齒幹枯,側殿高大的朱紅飛簷已經在張大人眼中打轉了,忽然腳步一定,眼中精光大亮。

“出來了!”

所有大臣整齊有序直愣愣地看著殿門。

蘇宓扶著蘭玖從裏麵出來,見到門檻還溫聲提醒,“過門,別摔了。”蘭玖腳步微闌珊,斜斜地倚著蘇宓的手勁前行,從來都筆直挺拔的背影已彎下,蘇宓扶著他慢慢走,眼裏心裏都隻有蘭玖,不遠處的大臣們被忽視地徹底。

小聲軟糯道:“你今日既政務不忙,就該好生歇著才是?”頓了頓,煙波大眼嗔了蘭玖一眼,“這大熱天的,出來走什麼?”被蘇宓眼波一橫,蘭玖隻覺心神闊郎,月華淬了滿身,麵上卻絲毫不顯。

從來都冷靜強悍的眸此時似無力,又恰到好處的綴了愧疚,溫聲道:“你難得進宮,自然要陪你走走的。”話落,身子微直,臉色更白,嘴角卻是上揚,溫聲道:“你放心,我無事的,就是頭有些疼,走走也好。”

蘭玖一看便是強撐,蘇宓自是不願的,可蘭玖恰好偏首低眉,眼角不自在一閃而過,耳尖隱隱泛紅,蘭玖這是害羞了?蘇宓抿著唇,想笑,努力忍住了。

害羞的蘭玖,捂臉。

好可愛!

這邊柔情蜜意,那邊大臣們卻是如墜冰窖!

這緩緩的小碎步!這低頭淺笑!再回想今日在朝上,蘭玖大刀闊斧出現,周身滿溢的殺氣都已凝成實質了!不是我軍不給力,是主帥已經是別人家的了!

張大人隻覺血氣一陣一陣想著喉嚨上湧,半響也沒噴出來,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向後倒去!他這一倒,別人自然要扶,可在烈陽下暴曬許久,許多人都是強弩之末,這一倒,一個碰一個,砰砰倒了十來個。

福順一直瞅著這邊,看看這邊,再看著已經前行的蘭玖和蘇宓,很好,蘇姑娘一言不發就已經幹倒了一片人。

…………

除了雲墨雲青遠遠地跟著,並沒有其他任何的侍衛,二人攜手在宮中慢慢前行,走過青白玉的石橋,香氣濃鬱的睡蓮池,再行過兩條□□,最後停在了海棠苑,海棠苑滿是海棠,夏花最豔是海棠,濃鬱滿院,豔麗比過豔霞。

蘭玖一直喜歡睡蓮,怎地來看海棠?

蘇宓本想問這話,卻忽然一頓,想起來今日自己穿的小衣。蘇宓平日太素淡了,衣裳多偏生她隻愛舊衣,春夏秋冬等人被蘇宓這暴殄天物氣的了不得,可又坳不過她,索性就把主意打到了小衣身上!姑娘膚白,再豔麗的顏色都壓得住,怎麼豔怎麼來,反正小衣穿在裏麵又沒人能看見,蘇宓還是依了她們。

不自在的攏了攏衣襟,這小衣今早才換的,蘭玖沒看到阿。

蘭玖似沒有發現蘇宓的異樣,鬆開她的手,走至一株垂絲海棠麵前站定,海棠正豔,垂絲隨風輕擺,蘭就緩緩伸手,指尖輕碰豔麗花蕊,修長白皙的指尖和豔如血的海棠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蘭玖愛憐輕撫花蕊,指尖一點一點劃過。

蘇宓衣襟攏的更深,吞了吞口水。

蘇宓你要淡定!

這隻是湊巧,對,湊巧!強烈告誡還是抵不過雷鼓的心跳,緋紅迅速布滿全身。

不,淡定不了,他在撫花,為什麼自己身體這麼熱,好似好似……!

撫了還不夠,蘭玖甚至彎身湊近花蕊,閉眼細嗅。蘇宓眼睛都直了,完美的唇瓣已經貼上了花蕊,親上了!蘇宓隻覺小衣貼上的肌膚一瞬間燙得驚人。蘭玖閉眼輕嗅半響,睜眼卻是一聲歎息。

“……隻恨海棠無香。”

片刻後蘭玖抬頭,微偏首,輕笑地看著蘇宓,薄唇輕啟,深沉磁性的嗓音傳來。“都說貼梗海棠最好,垂絲海棠次之,我卻認為這次序該換一換,海棠豔麗垂絲,正如貴妃醉酒,妖媚惑/人。”

“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