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陽剛升, 蘭玖踩著鍾鳴聲入了明黃寶座,今天蘭玖罕見穿了一身緋紅龍袍, 紅為底,金為龍,下擺明黃海紋隨著蘭玖入座的動作一掀, 然後平整的落在雙膝。下方諸臣齊齊下跪問安,“參加皇上。”
蘭玖頷首。
福順:“起~!”
蘭玖身子微微前傾, 結實的小臂抵在腿上,竟道:“諸位大臣覺得朕今天這身衣裳如何?”
剛起身的大臣們被蘭玖這神來一問給弄得有片刻的安靜, 皇上問他衣裳好不好看?!抬頭向上看去,蘭玖正垂首隨意擺弄袖口, 袖邊精致寶石三兩, 日光下璀璨熠熠,唇邊噙著笑,瞧著心情甚好的模樣。大臣們你看我, 我看你。
齊道:“皇上龍章鳳姿,無人能及。”
“恩。”
蘭玖十分坦然就接下了這讚譽。
蘭玖:“人逢喜事精神爽,朕今天也應景應景。”
什麼喜事?昨晚的喜事嗎?皇上不是很愛護那位蘇姑娘嗎?一晚上過去, 這姑娘的名聲都被毀完了, 喜事?!蘭玖說得輕描淡寫, 所有大臣心都一驚, 不該阿,皇上不是應該暴怒嗎?怎麼還這般和顏悅色?!
所有人都在等著蘭玖說到底是什麼喜事,誰知蘭玖懶懶往後一靠, 整個身子都陷進了寶座,眸色半懶,淡淡道:“有事啟奏吧。”
所有大臣:……
這一口老血真是吐也不是吞也不是,你倒是把喜事說出來阿!!!
憋屈半響才有人拋磚引玉,不停有大臣出列稟告正事,正事說完三五件後,有片刻的沉默。蘭玖似沒發現下方大臣們的眼神官司,隻低頭撥弄手中的玉串,片刻後,戶部尚書劉向隆劉大人出列。
劉大人:“啟稟皇上,臣昨夜偶觀一書,對其中一則故事有些不解,不知是否可以讓皇上解解惑?”
終於來了。
蘭玖抬眼,嘴邊的笑容扯得足足的,下巴一抬,“愛卿說說看。”
劉大人道:“那事是本鄉野雜書,出處已不可考,隻其中一則故事讓臣很是疑惑,原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自幼被鄉親們接濟長大,誰知那孤女長大後,竟不尊亡母舊友為長輩,甚至大放厥詞,無禮相待。”
說到此,劉大人頓了頓,抬眼看著蘭玖,卻見蘭玖眸色平靜,嘴角還噙著若有似無的笑,那笑看得劉大人心中不詳甚重,甚至起了退堂鼓,但現在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劉大人硬生生承著蘭玖的注視,麻著頭皮,咬著牙。
接著道:“從理法而言,那孤女和亡母舊友並無血緣關係,她不尊她為長輩也算正理,但從人情禮儀來講,且不說舊友是長輩,隻說當年若無舊友相幫,她怕都是難以長成,在臣看來,此事等同養恩。”
“生恩與養恩同重。”
說到這,劉大人再次抬眼看了一眼蘭玖,蘭玖安靜聆聽,神情很是專注的模樣,一絲惱怒都不見,劉大人心裏卻越來越不安,本來還有好些話要說,終是忍了回去,再道:“是以,臣拿不準那孤女到底算是孝還是不孝,不知皇上如何以為?”
蘭玖輕笑。
“你都說出養恩與生恩並重了,已是篤定她不孝了,又何必來問朕?”
劉大人:……
這懟的太直接,一點情麵都沒有,劉大人滿浮尷尬之色,正要再言,卻聽得蘭玖又道:“這事朕也說不好,你們呢,你們以為如何?”剛懟完劉大人,又和熙的看著其他人,其他人一直都不敢言。
蘭玖微笑,甚至鼓勵道:“沒事,都說說看。”
張大人出列,正色朗聲道:“臣亦認為此事視為不孝,養恩如同再造,哪怕並無血緣關係!”
落地有聲。
“臣附議!”
“臣附議!”
不停有大臣出列,蘭玖抬眸看去,很好,昨晚出動的人全都站了出來,恩,一群有義氣的男兒。蘭玖麵容越來越和熙,笑容越來越盛,沉默的態度壯了他們的膽,附議完後,林大人亦朗聲道:“臣以為,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為人!”
“既不尊老,想必也不會愛幼,這樣一個於家於國都不可取的女人,應該流放才是!”
這話一出,文官們言辭更激烈,你一言我一語,沒一個人指名道姓說蘇宓,但都把十惡不赦的事摁在了她的頭上,恨不得將人釘在恥辱柱上才好!文官們太激動,臉色緋紅,似乎已經勝利在望。
所以,他們沒發現一旁的武將們全都垂首不言,偶爾有視線撇過來,那目光分明寫著:一群白癡!
連一旁武將的神情怪異都沒發現,別遑論上麵的蘭玖了。
每一個人發現,蘭玖的眸色一寸一寸變冷,微笑早已變成了冷笑。
抬手。
文官們說得正激烈,忽然聽到一陣整齊有序的腳步聲,腳步聲很沉,似身負千斤鎧甲,回頭看去,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竟是金甲侍衛!金甲侍衛常見,他們一直都守在金殿外,進來就進來,關鍵是刀怎麼出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