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該呀?
蘇宓正要回答,卻見紀玉影小心從袖裏掏出了一個鼓囊囊的小荷包,遞給蘇宓,道:“這是二十兩銀子,你若是缺錢,就拿去用吧。”蘇宓一時無言,紀玉影又道:“我攢了幾年呢,隻有這麼多了。”
堂堂紀家嫡出小姐,攢了幾十年才二十兩?
蘇宓失笑將荷包還給了小可憐紀玉影,“用不著你的,若需要你幫忙,我會開口的。”
紀玉影本想再說,忽然想到這是蘇宓誒,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蘇宓,她就算缺錢,也不會缺這二十兩銀子才是!想到這,有些訕然,自己好像丟人了,不好意思的把荷包給收了回去,又聽得蘇宓道:“你願意幫我,我很感激,隻要有這一份心我就很開心了。”
語氣溫婉,笑容和熙,紀玉影心裏那點小小的尷尬瞬間消失無影,高興的應了一聲。又興衝衝的跟蘇宓道:“你可不知,你是大名人了,昨兒到今天,好幾個人給我下帖子呢,都拐彎抹角的問能不能讓你也一起去。”
現在可沒人敢給蘇宓下帖子,林家倒是下了帖子了,恩,然後後宮就散了。但蘇宓實在低調,回京也快兩個月了,出門次數寥寥無幾,更從未去別人家做客過,都好奇,都想知道這蘇宓是何方神聖。
不敢叨擾蘇宓,就把心思打到紀玉影身上了。
紀玉影道:“你放心,我都推了,我跟她們都不熟,不會去的。”
再道:“倒是有幾個手帕交,她們倒沒說請我做客或來家裏做客,隻是有一個問題,想要我轉達,問一問你。”
蘇宓:“什麼問題?”
紀玉影壞笑地看著蘇宓,挑眉賊兮兮道:“問你是怎麼把咱們陛下攥在手心的,可是有什麼秘訣,才讓咱們陛下這般死心塌地!”
這哪裏是旁人的問題,分明是紀玉影借著這由頭打趣自己呢!蘇宓也不與她爭辯,直接上手去撓她的癢癢。
“看我怎麼收拾你!”
寧嬤嬤還沒進門就聽得兩個丫頭在尖叫,還以為是吵嘴了,忙進去一瞧,得,兩個都滾在塌上了,衣裳散亂,簪子都掉了,失笑搖頭,“快別鬧了,老夫人那邊忙完了。”兩人這才起身,互相伸手幫對方整理散亂的衣裳發髻。
兩人相攜到了老夫人正屋,蘇宓親昵的坐在老夫人旁邊,挽著她的手臂,道:“老夫人,我不明白。”
“您昨天送來的那些資料,怎麼把別人從小到大的生平都列出來了?”
是了,昨天的資料,蘇宓看了接近兩個時辰,第一人還沒看完,那根本就不叫資料,那叫旁人的生平,事無巨細,從到中年,甚至平日喜好都記得清清楚楚,蘇宓現在還記得那李旺男嗜辣,獨愛川省的麻辣湯。
老夫人並沒回答蘇宓的問題,而是握著她的手,反問道:“你覺得,李旺男是怎樣的人?”
李旺男是怎樣的人?蘇宓快速去回想他的生平,整理了一番才斟酌道:“幼時頑劣,青年嫉惡如仇,現如今人已中年,倒是沉穩了。”眨了眨眼睛,又補充道:“但人還堅信良善,看到不平之事,仍會直言。”
蘇宓記得,昨晚自己看到,那人因撞破了一個拐子,直言給道了出來,孩子是得救了,但那人卻遭了報複,雖沒丟命,但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頓。
老夫人再問:“那你覺得,他是否可用,是否可信任?”
蘇宓點頭。
“可以。”
毫不猶豫。
老夫人笑了,輕聲道:“這就是列舉生平的好處了,你問我,他是好人嗎,我可以回答你,但你是否會真心信任?旁人說再多都無用,得你自己看了才能清楚。”再道:“若是時間緊,我甚至可以口述給你聽,簡略明了。”
“但他們從家鄉趕往京城,路程有遠有近,全部聚集,還得十多天呢。”
“時間足夠,你就慢慢看,自己用心去看,根據他們的行事作風來決定該重用哪些人。”
老夫人這番話倒叫蘇宓怔住了,雖然當年坐上了皇貴妃的位置,但從未管理過內務,而自己的宮女太監也不需要蘇宓操心,都是蘭玖配的,他們各司其職,完全不必蘇宓插手,蘇宓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光是看人都有這麼多的學問。
老夫人愛憐的看著蘇宓,看著這個軟乎乎的小姑娘,以後你還要掌管皇宮內務,借著這事就可以開始學了。
溫聲道:“你用心看,不著急,有什麼問題來問我便可,也告誡你一句,那些人,確實是你娘的忠仆,你可以心存感激,他們也當得起你的感激,但是。”頓了頓,嚴肅的看著蘇宓,道:“感激可以有,但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蘇宓:“自己的身份?”
“對。”
老夫人點頭,渾濁的眼是歲月沉澱的智慧,“再感激,也不要忘了自己是主子的身份,人善被人欺,這五個字,對任何人都適用。”
紀玉影幽幽道:“沒錯,你看我就知道了。”
老夫人失笑的把癟嘴的紀玉影抱進了懷裏,“沒事,祖母教你管家,以後無人敢欺你!”
“恩!”
紀玉影高興點頭。
…………
聽了老夫人的話,蘇宓一路若有所思的回到了流芳院,既要感激也不能忘了身份,這中間的度,該如何拿捏呢?在桌前坐了許久,心裏才有了一個大概的章程,暫且先放在一邊,繼續拿起資料細看。
及至春蘭來叫用午膳的時候,蘇宓才抬頭,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脖子,眯著眼看向窗外高照的豔陽,雙眼都是酸脹。用過午膳過後,蘇宓沒有回外書房,而是在院閑走一番,消了食,然後準備回房午休。
激動過後,身子疲乏倒是明顯了。
誰知還沒轉身回石梯,大門便跨進了一襲紅裳,蘇宓回頭看去,正是紀寧,他手裏捧著一個四方的黑盒,蘇宓直言詢問,“你拿的什麼?”紀寧不答,抬腳上了石梯,蘇宓忙跟上了他的緋紅衣袍。
紀寧將盒子放在桌上,打開。
蘇宓探頭去看。
“嘶!”
驚得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伸手去翻了翻,居然滿箱都是銀票,而且全是一千兩的銀票,這滿滿一箱,幾十萬兩是跑不了的,蘇宓瞪著安靜的紀寧,“你打/劫票樓了?”
紀寧:“……”
“你忘記蘇家了?”
“這是蘇家的現銀,四十二萬兩。”
蘇家?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太多,蘇宓是真的把蘇家給忘了,想了想,神色有些複雜,“他們已經離京了?”紀寧點頭,又道:“罪己書已送進了宮裏,這點你不用操心了。”蘇宓坐在凳子上,想著那日的蘇星河,想著當年蘇家的種種,看著這一箱的銀票,並不覺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