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玉影站在家廟門前, 青門白牆,視線落在門前石階, 上已青苔遍布,牆角殘雪稀稀,雪化時正是最冷的時節, 冷風似穿過了鬥篷滲進了骨子裏,紀玉影原地跺了跺腳, 攏緊了兜帽。
指尖微凍時,青門咿呀一聲開啟。
紀玉影站在門外, 紀玉蟬站在門內。
紀玉影在看已經快一年沒出家廟的紀玉蟬,她來這裏, 明為養病, 實為懲罰,自然不會有好日子過,但紀玉影也著實沒想到, 祖母確實狠了心,青布夾襖,白底黑鞋, 身無長物, 隻一頭青絲依舊黑亮。
紀玉蟬同樣也在看著紀玉影。
看著她身上的猩紅鬥篷, 手腕間隱隱的白玉雙鐲, 發鬢間的瑪瑙金簪,她看著自己,再不覆當初的怯弱, 依舊柔和的眉眼,是淡定,是從容。笑了笑,從門內跨出,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紀玉影。
“看來娘去了,我進了家廟,妹妹反而過的更好。”
紀玉影看著紀玉蟬因微抬而倨傲的下巴,心裏閃過黯然,看來祖母所做的一切並無任何收獲,她不僅沒有悔過,反而加深了怨恨。平靜的看著高處的紀玉蟬,“姐姐出來,妹妹總要迎一迎的。”
紀玉蟬抓著佛珠的手悠地一緊。
下了一階台階,似笑非笑。
“妹妹來迎我,就不怕祖母因此也厭惡了你?”
紀玉影皺眉,“祖母若厭了你,根本就不會讓你進家廟!”將近一年的清修,紀玉蟬如畫的眉眼染上了佛氣檀香,隻眸中戾氣一如往昔,知她聽不進去,紀玉影也不願多費唇舌,隻道:“這次提前放你出來,是因為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也奉勸姐姐一句,聽話些,別再傷祖母的心了。”
婚事?嗬,不是寒門子弟便是高門次子,長媳宗婦是不可能再想了,紀玉蟬一聲冷笑。這一聲冷笑,也徹底淹沒了紀玉影希望她能懂事的心思,垂下眼簾,輕柔的麵容微冷,“我來這裏,迎你隻是順帶,隻是為了告誡你一件事。”
告誡?
你紀玉影什麼時候有膽子來告誡我了?
紀玉蟬下巴抬的更高,是深深的高傲。
當年,這些高傲深深刺痛紀玉影的心,讓自己不停的自卑再自卑,現在,卻不會了。
抬眸平靜看著紀玉蟬。
“不要再想皇上,不要去得罪蘇宓。”
紀玉蟬皺眉,“這兩件事有什麼關聯?”
紀玉蟬被拘在家廟,除了大夫人身死的事她知道,其他事,是一概不清楚,老夫人的人把她看著,外麵的消息一點都沒傳進去,蘇宓的身世,蘭玖散了後宮,等等,所有事情,紀玉蟬的消息停在了一年之前。
紀玉影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紀玉蟬詫異張嘴,呆愣的看著紀玉影,高傲都忘記維持了,蘇宓不是江浙總督的女兒,而是那個亡國女蘇星月的?而且皇上還為她解散了後宮,封後詔書也下了,婚期就定在明年三月初三?
所以,那次,皇上來遊睡蓮池,其實就是為了看蘇宓?
江璃夢根本不值一提,而因為這件事被關進了家廟的自己,更不值一提?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個蘇宓?
紀玉影垂眸取下另外一件披風,看著紀玉蟬呆愣的模樣,抖開雲青披風上前,披風極長,衣擺落入了殘雪,一攏,將紀玉蟬的一身樸素都遮在了披風裏麵,紀玉蟬回神,垂眼看著紀玉影清和的眉眼,看著她幫自己係帶。
紀玉影慢慢將帶子係成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