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穿也不敢說穿的她執拗地看著宗忘川,似乎要把他的麵容永遠刻在心裏。
“叔叔,我會好好活下去的,”她說,“隻有好好活下去,才能對得起為我失去性命的那些人。”
“你能這樣想,就是真的成熟了。”
宗忘川拍了拍她的臉蛋,又從口袋裏取出一個十字架和一瓶聖水,交給負責開船的船員,說:“郵輪上發生的事情已經不是科學能夠解釋的範疇,帶上這些東西,大船上如果再出現意外情況,就不要等,立刻開船!”
“那你呢?”
船員其實並不關心宗忘川的生死,純粹覺得把這個人留在救生艇上會讓大家有更高的生還率。
宗忘川看了眼淩亂的郵輪,又看了眼上空的激戰,說:“我有非常重要的人在船上,我必須帶上他才能離開。”
“早去早回!”
船員擔心地說著。
宗忘川笑了笑,轉身走向烏煙瘴氣的郵輪。
他知道自己將會錯過什麼,但他不後悔。
……
啪啪啪!
掌聲突然響起。
黑煙中,“宗小川”微笑著出現在宗忘川麵前。
“弟弟,你終於還是決定和我做個了斷了,”他說,“我真的非常恨你,如果當初活下來的人是我,現在擁有一切的就是我了。”
“可惜沒有如果。”
宗忘川看了眼“宗小川”身後的李馨然和張靜:“為什麼把她們也帶過來?”
“不可以嗎?”
“宗小川”故作天真地說著:“看著她們相親相愛的樣子,你當真一點觸動也沒有?或者,一點聯想也沒有?”
“聯想什麼?”
宗忘川故意反問。
“宗小川”說:“聯想到我們的姐姐和姐夫啊!如果姐姐能夠堅定她對姐夫的愛,如果姐夫能從始至終相信姐姐,他們又何至於變成那樣的結果?說到底,一個愛得不深,一個從未愛過……”
“姐姐確實沒有愛過姐夫,她嫁給他是因為錢,她做他的妻子是因為責任。”
宗忘川抬頭,看了眼瞭望台上的“章敏”,說:“哥哥,告訴我,姐夫到底想幹什麼?”
“他想幹什麼,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想幹的是你!”
“宗小川”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我想得到你的身體,奪走你在現世的一切!弟弟,你願意把身體和現有的一切都還給我嗎?”
“不願意。”
宗忘川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為什麼?你現有的一切都是……”
“我現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得到的。我欠你的隻是一條命。但你捫心自問,如果當年先覺醒自我的是你,你會勒死我嗎?”
“會。”
“宗小川”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我不僅會勒死你,我還會用學到的所有手段把你的魂魄融入我的身體,永遠和我在一起。由此可見,弟弟你還是太仁慈了。”
“是的,比起你,我確實太仁慈。我隻意識到你將會變成魔,卻沒有想到殺了你以後還得把你的魂魄鎮壓以絕後患。”
“所以你現在遇上麻煩了。”
“宗小川”歡快地說著,走到宗忘川麵前,說:“弟弟,把你的身體給我吧!隻有你的身體能完美容納我的靈魂。”
“把我肚子裏的魔胎也一並接收嗎?”
宗忘川嘲諷地看著“宗小川”:“別忘了,深淵惡魔是他的生長養分。”
“這個嘛……”
“宗小川”略作沉思,隨即歡快地回答說:“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魔胎會吃惡魔?但隻要我得到了你的身體,它就必然會因為母體的主權變換成為我的同伴,蕭銘也會因為對這幅身體的愛,無法對我下狠手!到時候,我就——”
“就怎麼樣!”
宗忘川抓住“宗小川”的手:“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那也得你有這份本事!”
“宗小川”的臉上再次綻放詭異的笑容,他的腦袋也當中裂開,裂口處開出血紅絢爛的花,鮮花的中央長著一張嘴。
此刻,鮮花中央的嘴正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知道嗎?你並不是第一次登上伊麗莎白女王號!兩年前,你也曾經登上這艘船,並且差點變成黑市的拍賣品,如果不是蕭銘突然出現……你現在早就已經失去自我意識,成為任我擺布的人偶了!”
“……你說什麼!”
宗忘川露出震驚。
“宗小川”腦袋裏開出的這朵花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沒有印象,卻又莫名的知道它說的全是事實。
“居然全部都不記得嗎?可見他不是真心愛你,居然連這麼重要的記憶都刪除!”
花蕊中長開的大嘴瘋狂地說著,帶動身體一起搖晃大笑。
宗忘川皺了下眉頭,大聲說:“別妄想挑撥我們!他刪除我的記憶是為了我好!我相信他!”
“相信?當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你的內心深處已經開始懷疑他!”
大嘴說著,突然噴出一圈白霧。
“想知道真相的話,就把這些霧氣吸進去,你將想起當初的一切!”
“我……我不……”
正要拒絕,白霧竟然透過皮膚被身體吸收,宗忘川頓覺天旋地轉,身體在搖晃中倒下。
“……所以說你還是太嫩了。”
“宗小川”得意地說著,接住宗忘川的身體,喜滋滋地扛在肩上。
他看了眼鏖戰正酣的上空,對張靜和李馨然說:“走吧,去船艙底層完成你我都渴望的重生儀式!”
……
……
“小夥子,你的臉色不是很好,是不是暈船?”
關切的聲音突然響起,隨後,清涼的水灌入口中,燥熱不安的身體終於有了幾分清涼。
宗忘川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麵前站著一位笑容溫和的老婦人,不遠處,有悠揚的樂聲混著男女交際跳舞的聲音。
“這裏是哪裏?我怎麼會在這裏?我不是……”
他撐身站起,卻發現身體前所未有的虛弱,最簡單的起身動作也會引來肺葉一陣劇痛,咽喉處有甜味,似乎要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