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店高樓往下望去,章曼姿感覺兩條腿又開始軟。
她拉過一把椅子在窗邊坐下,眯起眼又仔細看了一會兒,確認路燈下那個人影確實是江樓。第一眼見到他時,章曼姿以為這是他新想出來的玩浪漫方式,可結合之前種種跡象,她又改變了想法。
“今天的試映會不順利?”她猜測著問。
“挺順利的。”江樓站在路邊跟她對話。
花園外的這條路是主幹道,來來往往的汽車尾氣卷起一陣陣灰塵和熱浪,混著白日的餘溫一起籠罩在四周。
潮濕而悶熱的空氣容易讓人喘不過氣,江樓椅靠著電線杆,單手握住剛才在路邊買的冰咖啡。易拉罐上的水珠早已濕透掌心,他扣住拉環往回一用力,拉環應聲被扯開。
入口的冰爽讓他的喉嚨得到了一點滋潤,他抬起頭望著酒店的方向,那麼多扇窗戶,他一時竟看不到章曼姿正躲在哪一扇後麵。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麼,章曼姿說:“十七樓,我也不知道是第幾扇窗,你找找看。”
那邊沉默了幾秒,接著江樓笑了一聲:“看見你了。”
這是一種相當奇妙的感覺。
隔了那麼遠的距離,彼此都隻能依靠大致的輪廓來分辨對方的身份,但他們都知道,對方正在看著自己。
遙遠的兩兩相望了一會兒後,章曼姿看見江樓走了幾步,好像是把什麼東西扔進了垃圾桶裏,根據剛才耳邊響起的喝水的聲音,她判斷出應該是飲料瓶或易拉罐一類的東西。
然後她聽見江樓說:“那我回去了。”
章曼姿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千裏迢迢跑過來,隻看這麼一眼就走了?”
“我看了好多眼。”江樓糾正她的用詞,心想不能再繼續逗留下去了,不然他會忍不住提出想上樓去見她的要求。
但不能這麼做。她明天還要工作,不能讓她分神來處理自己那些錯綜複雜的小情緒。而且去機場的路上,方景明給他打過好多電話,他肯定有話想說。
雖然江樓在路上就煩得直接選擇了關機,可他知道無論結果是好是壞,他都要回去談一次。
逃避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就像一個風塵仆仆的信徒,一路跋山涉水地趕到這裏,隻要能遠遠地看看她,心裏就生起了無限的勇氣。
誰知章曼姿卻動了氣,她頂著恐高症的不安在窗邊陪他待了那麼久,可不是想最後一頭霧水地再拉上窗簾。
“站住,我讓茜茜下去接你。”說完她又嫌這句話講得太直接,於是補充了一句,“你那個樂高一直沒拚好,擺在那裏看著心煩,上來拚完再走。”
不由分說地掛斷電話,章曼姿去敲了汪茜的房門,把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了小助理。
然後她回到自己房間,把放進櫃子的樂高零件全拿出來攤在桌上,接著又嫌不夠似的,故意把它們打散得更亂。
半小時後,外麵才響起了敲門聲。
章曼姿一打開房門就樂了。汪茜估計是怕被人拍到,不知道從哪兒給江樓找了頂帽子戴上,還讓他手裏拎了一袋的盒飯,把他偽裝成了一個送外賣的。
汪茜很有眼力地表示:“那我就先撤了哈。”
“謝謝啦。”章曼姿笑著揮揮手,眼見她幾步竄到回自己的房間,才收回目光打量著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江樓。
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他的眼睛,章曼姿隻能看見他高挺的鼻梁下抿緊的嘴角。
江樓把偽裝道具從左手換到右手,不自然地把帽簷再往下壓了一點。
章曼姿斜靠著門,揚揚下巴指著客廳的飯桌:“放那兒吧。”
“嗯。”
一看他當真一副“我隻是來送外賣”的模樣,章曼姿就忍不住笑出了聲,她一把拉住他往房間裏帶,等門一關上,就把他腦袋上的帽子摘了下來。
被帽子壓亂的頭發軟軟地搭著,江樓局促的目光一時不該往哪兒放——他被章曼姿圈在門邊走不了。
章曼姿揚起頭,雙手一左一右地按在門上:“你怎麼回事?沒來的時候天天喊著想見我,真見了麵又躲躲藏藏的。”
說完她還在門上拍了一下,令江樓懷疑她要不是受身高差異的限製,估計是想在這裏演一個霸道總裁的壁咚。
“……你別這樣。”江樓想抬手整理頭發,可又不敢隨便亂動。他們隔得太近,他的手恐怕抬到一半,就會先碰到她的身體。
“我怎樣?”章曼姿得寸進尺地往前半步,“一下午都不開機,你還沒給我解釋呢。說清楚了才放開你。”
一說到這裏,她就想起關鍵時候聽到的那聲“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幹脆伸手在江樓的胸膛上輕點著數落道:“知不知道我下午在房頂上拍戲?想打個電話跟你要安慰呢,你倒好,幾個小時都找不到人。”
江樓垂下眼:“對不起。”
一低頭,他就看見章曼姿近在咫尺的鼻尖,因為正在埋怨他,所以她說話時會皺起鼻子,連帶著整張臉的表情都變得憤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