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他的麵貌比那時候好多了, 臉色紅潤了不少, 反倒和阿洛在克裏希星球上見到他時的模樣差不多, 雖然清瘦，但至少不頹然。
“阿洛！”迦勒看到阿洛很高興，“我想起來了, 艾倫告訴了我時空穿越的事情，我才想起來我曾經遇見過你！”
和阿洛的見麵隻是短短幾分鍾，因為剛好撞上了親人的慘死，那個救了他一命, 還問了他一些奇怪問題的青年很快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後來被抓到斐尼帝國, 途中遇到一場意外, 他乘坐的俘虜運送機破損, 他從中逃了出來, 逃到了那家孤兒院後門, 便被艾倫救了。
與那個金發小男孩相處的那段時間, 迦勒始終沒把那個小男孩聯想到那個青年身上，一方麵是因為真的完全沒往那方麵想過,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那段時間他受了太多打擊，精神一直有些恍惚。
直到後來被艾倫送到倫琴星係，經曆了治療，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恢複了不少，現在又重遇艾倫，知道了時空穿越這種事情，他才猛然想起了那段記憶。
小時候的阿洛和長大後的阿洛當然會有些不同, 但還是認得出來的，更何況他記得當時那個金發青年喃喃了一句類似於他長大了的話，直接就讓迦勒對應上了情況。
“迦勒，當時把你拋下了，對不起。”阿洛還是道歉了。
“不，你不需要道歉。”迦勒愣了愣，連忙說道。
艾倫蹙眉看著阿洛：“當時是古斯塔夫給了你時空機？”
“沒錯，說起來，古斯塔夫是和叔叔你在一起嗎？”阿洛問。
“他已經走了。”
回想起那個海盜，艾倫也是一陣鬱悶。
當時，古斯塔夫把阿洛裝進金屬膠囊彈了出去，艾倫驚怒，問他怎麼回事。結果古斯塔夫說了幾句怪話，就從駕駛座的他小弟身上掏出了一個小機器，按下了按鈕，而那之後，艾倫感到一陣劇烈的搖晃，再回過神來，圍堵他們的軍艦戰機不僅沒有消失，反而變得更多。
艾倫不明白怎麼回事，但他就覺得自己被古斯塔夫坑了，這個光頭就是個神經病，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
直到海盜趴在窗邊，兩眼發光地說道：“你看清楚，那些不是之前的軍艦。”
艾倫往外瞥了一眼，跟著發覺到了不對。
那是另外一批軍隊隊列。
後來，艾倫知道了，那是六年後成為星際世界強者的“克裏希”一族，是他曾經收留的，他所愛的迦勒的同族。
而遇到克萊德一行人，跟他們解釋完原因之後，古斯塔夫就打算離開了。
古斯塔夫走之前，艾倫叫住了他。
他依舊是生氣的：“如果當時你不把阿洛彈出去的話，現在他就跟我們一起到達未來了，不要跟我說過去無法改變這種話，事實是當時如果你願意把阿洛帶上，沒人阻止得了你！”
“不，我說過，過去是無法改變了，”光頭笑了，“因為我注定會把阿洛彈出去，我不會帶上他走的。”
“為什麼？”艾倫愕然。
“因為阿洛不跟著我們一起走，就會順應發展加入斐尼軍部，並且在未來穿越到過去的克裏希星球上，一切既定發展所指向的結局我們已經看到了，那就是——我還活著。”
那一瞬間，艾倫覺得渾身發冷。
“你覺得我是一個爛好人嗎？”古斯塔夫抽出一根煙，“當然，我不是一個十足的壞人，所以當初我把一個初步的時空機給了阿洛，給了他一條退路，但我可不是聖母。如果剛才我不把阿洛彈出，徹底地改變了事件走向，誰知道當下我會不會早就死了？”
古斯塔夫抽著煙，眯眼笑了：“過去是無法改變的，我就是這樣一個人，為了活下去，我不會對別人客氣。”
而丟下這句話，光頭便離開了。
對於這件事情，事後得知了他們具體對話的克萊德隻是冷笑著說：“算他溜得快。”
“是嗎。”阿洛知道後，發了一會兒呆。
瞧著阿洛的反應，克萊德冷不丁道：“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把他再抓回來，我一直派人跟蹤著他。”
他想看看古斯塔夫還有沒有什麼事情瞞著他，但目前看來似乎是沒有的。
阿洛嘴角抽搐了下，無奈道：“不用了，其實我也是感謝他的，沒有他，我沒辦法回到這裏。克萊德，你應該知道，以我當時受的傷，你們那兒的醫療技術是無法治愈我的。”
克萊德想起了藍葉莫爾的死，抿了抿唇。
沒錯，當時的克裏希一族應付斐尼帝國的攻擊都來不及，優秀的醫生也死了許多，物資缺乏，又怎麼能救得了當時受了這麼重的傷的阿洛？
如此想著，克萊德默默攥緊了阿洛的手。
“說起來，”阿洛看向艾倫和迦勒，疑惑道，“艾倫叔叔，你一直知道迦勒是克裏希人？你知道當時帝國和克裏希一族打過仗嗎？”
“我們分開的時候，克裏希與斐尼的仗打了一年多，那時候克裏希還沒有‘克裏希’這個名字，我隻知道帝國和其他星球在打仗，迦勒是對方的人，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說著，艾倫又道：“事實上，因為認識了一個倫琴星係的朋友，那時候關於戰爭的內幕，我知道的會比一般人多一點，但我根本沒辦法帶你們離開。雖然能把迦勒偷偷摸摸送走，但如果要轉移那麼一大批人，根本做不到，而且那時候軍部或許是對外戰爭激烈起來了的緣故，星域管控也更加嚴格了。我不想讓你們知道那些事情，所以也從沒跟你們說起過，畢竟不是什麼好事。”
帝國本身是禁止移民的，當初艾倫把迦勒偷偷送走也花了不少功夫。
但如果要再轉移走那一大幫人，到底是不現實的。
即使想用和送走迦勒一樣的辦法把人一個一個送走，以當時帝國一下子嚴格起來的管控，他們也做不到了。
於是艾倫隻能自我安慰，帝國再怎麼肮髒，他們的家也在那裏，朋友也在那裏，而斐尼帝國再怎麼打仗，至少在那之前也沒有被人打得完全無法應對過。
結果那一次戰役，就是如此慘烈。
現在想來，那時候一麵要應付日益強大起來的克裏希，一麵又要應付其他外敵，斐尼帝國必定是吃不消的。
而那一次戰役，似乎也是一場轉折，是斐尼帝國如今消亡的預兆，是一切顛覆的開始。
當然，如果不是那次被打得那麼厲害，使得帝國都沒心思管內部星域了，他們也不會能跟古斯塔夫一起趁機離開——盡管才剛到斐尼帝國邊界，他們就被敵軍攔住了。
阿洛沉默。
過了片刻，他自嘲道：“就算你告訴我也沒用，軍部會給我們用一種‘精神治療器’，我因為覺得太痛苦了，用得很頻繁，後來把很多事情都忘了。”
在場所有人都愕然。
“‘精神治療器’？”艾倫冷然道，“是洗腦機吧！”
克萊德覺得心疼，也有怒意升起。
斐尼的皇帝，真的不把人當人看。
他追尋著科技，說是想要貼近宇宙的本質，實質上也隻是想要以逆天的科技稱霸宇宙。誠然，科技在星際時代代表著絕對的力量，但很少會有當權者如此對待士兵，對待國民。
“說起來，哈德那人組織計劃了一切，結果就得到這樣的結局，他難道不後悔嗎？”加帕奇怪道，“偶像是在最後那次戰役中的爆炸裏穿越的吧？”
“沒錯。”阿洛說道。
“那時候斐尼帝國已經被我們打得差不多了，”加帕看向克萊德，“哈德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後悔，隻要後悔，不來侵略我們，我們也不會去招惹他，沒有因就沒有果，他這個國家至少不會滅亡吧！”
“他？他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就後悔。”阿洛冷笑著。
他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從七年前斐尼帝**部接收到信號，意識到信號發送人可能是未來的米歇爾，到軍部開始計劃一切，捉住古斯塔夫，利用時空元素和時空機圖紙製造“世界之船”，然後在最後的戰役中，米歇爾啟動了“世界之船”，帶著當時被波及的阿洛一起來到了七年前的克裏希星球。
這簡直是一套循環。
當哈德想明白一切的時候，他一定覺得豁然開朗吧。
阿洛見過那個皇帝幾次，曾經覺得皇帝和藹可親，而如今知道了真相再去回想那張麵孔，他完全能夠意識到，那是個多麼自負的男人。
他自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中，一想到自己竟然完成了這麼驚人的一項計劃，又怎麼可能會意識到這個計劃是失敗的？即使敗相已經顯露，他也不會願意承認失敗。
他必定會堅持己見，直到不得不麵對事實的那一刻。
“無所謂了，”克萊德輕揉著阿洛的肩膀，淡淡說道，“他的結局已定。”
053
那之後，他們一行人在塞洛蒙的莊園裏逗留了下來，阿洛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
他的傷勢實在是太嚴重了，如果不是克萊德的那個命令給他吊著命，他早就死了。
不過這幾天休息下來，他恢複得非常快，不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好了不少，應該是要歸功於連日來克萊德對他的嗬護了。
這些天來，阿洛偶爾清醒時，克萊德總在他的身邊，因此兩人也聊了不少，阿洛了解了這些年來克裏希一族發生的事情和克萊德身上發生的事情。
當然，其中也有克萊德夾帶的不少私貨——他飽含深意的各種暗示，都被阿洛若無其事地無視過去了。
阿洛得知他消失後沒多久，老藍葉莫爾也死了，因此克萊德和莫爾的交流十分有限，克萊德對於自身的特殊之處，大部分時候隻能自己摸索。
克裏希人操控能力的等級從他們感知蟲獸的方式就能窺見一二，就連莫爾當初也隻能“感覺”到蟲獸，那麼克萊德作為一個能“看到”蟲獸的人，當然是近百年來，甚至可能是近千年來的最強者。
克萊德告訴阿洛，他之所以能用自己的能力“治愈”“嗬護”阿洛，也是因為如此。
“這是我後來才自己琢磨著明白過來的事情，”克萊德那次對阿洛說道，“我能夠看到被我操控的個體身上的‘精神線’，而‘精神線’代表著對方的精神狀態，更影響著他們的**本身。所以隻要能夠保護好、修複好這些‘精神線’，我就能加快你的恢複速度。”
“真厲害。”阿洛就如同以往一樣毫不吝嗇地誇獎。
克萊德笑著，想起以前被阿洛表揚時，阿洛還會對他抱抱親親，於是目光閃爍著想親過去，卻被阿洛瞪了一眼，一巴掌糊住了臉。
克萊德從善如流親了親阿洛的手掌心，也相當滿意了。
又過了幾天，阿洛醒來之後就下了床走了出去。
他的石膏已經沒了，兩條腿雖然還有點不利索，但扶著牆至少能走路了。
他在屋子裏呆得有點久，想出去透透氣。
莊園裏人很少，說起來，阿洛自從那天之後就沒見過那個變態園主塞洛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克萊德禁止靠近這裏了，阿洛覺得很有可能是這樣。
他走了沒一會兒，事實就驗證了他的猜想。
他聽到了前頭傳來的一些話語聲。
“不知阿洛大人恢複得如何？”
阿洛聽到“阿洛大人”幾個字，心裏一陣惡寒。這塞洛蒙拍馬屁拍得實在有點一言難盡。
“藍葉大人您看，這是我一直私藏的——”
那人不知是拿出了什麼東西來，但是克萊德的反應很冷淡：“不用，阿洛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們過兩天也差不多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