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萱穿著寬大的羽絨服,睡眼惺忪地從門口衝出來,暴跳如雷。可事實上,她還沒來得及發火,柴雪瑩就生拉硬扯地把她拽上了摩托車。
淩晨的街道上,清冷得如同地窖。柴雪瑩扭手轟足了油門,拚了命地在大街上橫衝直撞。北風像刀子一般,呼啦啦地刮過李雲萱的耳際。
摩托車被騎得飛快,李雲萱冷得直冒眼淚。丫頭,你該不會是一時賭氣,想要為愛輕生吧?如果真是那樣,求求你放我一命。我還沒滿十八,我還沒正兒八經地談過一場戀愛呢……
閉嘴!你懂什麼?再晚,再晚就看不到海邊日出啦!柴雪瑩說完這段話,嘿嘿地迎著肆虐的寒風壞笑。
那是她倆一生中見過的最美的海。
濕膩的海風夾雜著自由的氣息,如同光明一般鋪天蓋地而來。海的盡頭是天,是茫茫不可知曉的地域,是一條泛白的水平線。暗紅的朝陽,如同柔情萬千的少女,冉冉地從海的盡頭浮起。它每升一個腳步,就會趟出千萬波不同形貌的浪潮,如鬆濤,如雨霧,如風中麥尖。
柴雪瑩故作深沉地說,雲萱啊,麵對此情此景,我們是不是該來一段浪漫的對白?譬如,勾勾手指,承諾你我的友誼,就像這海水一般永不消逝,多好。
李雲萱再一次牽住了柴雪瑩的小手。雖然,她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些矯情,但她還是把那句話說出了口,臭丫頭,雖然我知道,永遠是一個很虛幻的詞,但我還是希望,你我的友誼能夠天長地久。
涇渭分明
回程了路上,為了保命,李雲萱自告奮勇地當起了司機。她把深紅色的頭盔罩上,陰陽怪氣地說,哎呀媽呀,真是帥得一塌糊塗!
李雲萱騎摩托車的速度簡直就是蝸牛。柴雪瑩在後邊一個勁兒地嚷嚷,快點啊,快點啊,你再等誰啊?再這麼慢,我直接下來走得了。
就在李雲萱準備加速衝上大坡的時候,兜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柴雪瑩一把伸進她的口袋裏,調侃式地罵道,大清早就忍不住思念來電話啦?也不知道是哪個癡心漢子打的。
呼呼的風仍舊吹著,柴雪瑩的笑容忽然在見到號碼的一瞬間徹底凝固。清晨六點二十一分,柴雪瑩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她聳聳肩膀,忍住欲落的淚花,將熱乎乎的手機原封不動地放回到李雲萱的口袋。
李雲萱莫名其妙地問,丫頭,幹嘛不接電話?誰打的?
柴雪瑩一直沒有說話。那是一串她熟到不能再熟的號碼。很多次,她掏出手機,還沒等那頭傳來連線的嘟嘟聲,就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地掛斷了電話。
摩托還沒停穩,馬蘇然就騎著單車過來了,喂,李雲萱,你幹嘛不接我電話?喏,這是我給你買的早餐。
李雲萱還沒來得及回頭解釋,柴雪瑩就捂著嘴巴逃之夭夭了。
她蒼涼的背影在像一堵堅實的防洪大壩,硬生生地將一條友誼之河割成了兩股涇渭分明的溪流。
缺一不可
沒人知道,為何曾經形影不離的她們,會變成路不相識的陌生人。
柴雪瑩去了最左邊的位置,她和李雲萱,和馬蘇然,隔了整整三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李雲萱試圖想要挽回這段來之不易的友誼,但她無法回答柴雪瑩所留下的問題。既然你知道馬蘇然不喜歡我,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明明知道馬蘇然喜歡的是你,為什麼還要虛情假意地幫我追逐他的心?
時間沒有因為李雲萱的無奈而作絲毫停留。
高考,填報誌願,像一場無處可躲的瘟疫,籠罩了每一個人。柴雪瑩知道,李雲萱的爸媽拚了命地要把閨女留在廣州。柴雪瑩為了避開她,賭氣把自己送去了青島的大學城。
收誌願表的時候,柴雪瑩再一次看到了李雲霄和馬蘇然的決定。他倆是那麼默契,那麼心靈相惜,全都填滿了廣州大學的代碼。
柴雪瑩一直沒哭。臨行那天,她拒絕所有人送,獨自去了2477公裏之外的青島。
青島的海比廣州的美多了。站在廣袤的沙灘上,柴雪瑩忽然有種難以言明的孤獨。她迎著海風倔強地睜大了眼睛,直到疲倦的淚啪啦啪啦地落進苦澀的海水裏。
她失落地轉過身子,竟意外地看到了一臉壞笑的李雲萱。你…你…不是填了廣州嗎?柴雪瑩差點沒把眼珠給瞪出來。
丫頭,準許你撒野不理人,就不準許我造假騙下你啊?你可真夠狠的,為了躲我,竟然跑到這兒來。幸虧本小姐有先見之明,提前在班主任那兒預定了一張誌願表。心疼啊,那張誌願表花了我整整一百塊大洋!
李雲萱死死拽住柴雪瑩的小手,惡狠狠地說,丫頭,為你,我可是把家裏的太皇和太後都得罪了,但有什麼辦法呢?我都答應過你了,要給你天長地久的友誼,當然隻能舍命跟來啦!
丫頭,我真的不能沒有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