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蔓寧並不知道秦遠此時心中各番糾結的心思, 隻是揚起手來引著他同自己一起往洋樓走去。
兩人並行之時,秦遠忍不住就暗暗朝她手上瞥了過去。
博客照片上那女子的無名指間似乎是套著一枚戒指的,可此時蔓寧的雙手卻是空空如也, 也不知道她口中的丈夫是不是那風流小開沈一白?
或許是看到秦遠頻頻張望、氣氛又略微有些緊張, 白蔓寧倒是和夢中那般霸氣張揚的個性不太一樣, 很是隨和的同他聊起了一些家長裏短的日常話題。
蔓寧告訴秦遠, 這棟兩層的小樓是她丈夫留下的產業,隻不過自己年紀漸大實在無心打理, 這才全權委托給孫阿姨幫忙照看。
秦遠知道蔓寧是大家小姐、出身不凡,即便是從現在看來, 渾身上下也是樣樣精致並不窘迫, 心裏難免就有些不大能理解。
在這寸土寸金的大上海,光是圈塊巴掌大的地盤都要六位數軟妹幣起板, 更何況是在這樣黃金地段、這麼一大棟獨門獨戶的景觀洋房?
為什麼她還要將房子這麼廉價的給租了出去,而且自己也一並屈居在這間陰暗破舊的老樓當中?
不自覺就將心中的疑慮給念叨了出來,白蔓寧也沒介意秦遠突然變得這麼直白, 一臉自然的就對他道出了其中的緣由。
“這棟房子是結婚時候我先生送給我的, 蜜月新婚也都是在這裏度過的。這麼多年住慣了,也不想再搬到別處去。隻是一個人守著這麼一大套空落落的房子, 也實在有些太過安靜了, 不如租出去幾間屋子沾染沾染些人氣。”
回話時蔓寧的語氣很是平靜,但秦遠卻能隱隱感到她話語間那一點淡淡的惆悵感傷,這麼多年都是蔓寧一個人生活,她口中的“先生”怕也是早就不在了。
兩人中間, 先走的那個總歸是要幸運的多。留下的若是忘記了,難免是會讓人神傷。可倘若隻能守著回憶度日,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必定也是十分的艱辛苦澀。
此時的秦遠突然就冒出些沒理由的怨恨之感,不論那人是沈一白,蘇言安亦或是旁的什麼人,又怎麼舍得將這樣的一個女人獨自留在世上?
心中莫名就湧起一絲酸澀之感,卻是滿臉言不由衷的扯出了個笑臉:“您和您先生的感情可真好啊!”
蔓寧聞言隻是淡淡笑了笑,突然腳步就慢了幾拍,微微低下頭來輕聲呢喃了一句。
“蔓寧,蔓寧……說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叫過我的名字了。突然聽到你這麼叫了出來,我還以為是那人回來了。”
這一聲淺淺歎息幾乎微不可聞,卻如電流傳透般猛然就深深刺中了秦遠,一顆心瞬時便如擂鼓一般狂奔不止。
大腦缺氧、呼吸不受控製,秦遠有些恍惚地僵楞在原地,不自覺就啞著喉嚨對著蔓寧問出了聲來。
“您以為是誰回來了?您先生,還是……旁的什麼人?”
走在秦遠前麵的蔓寧聞言突然就頓下了腳步,兩人間暗湧的氣流,瞬間就像凝固靜止了一般。
不過隻是隔著幾步的距離而已,但眼前白蔓寧的每個動作都極其緩慢,恍若慢鏡頭回放一般一點一點慢慢轉過身來。
血般耀眼的夕陽斜斜的灑在她雪白的發梢上,渾身莫名就透出一層異樣鬼魅的豔色光暈,卻是微虛著眸子,盯著秦遠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許久。
風靜雲止、四下無聲,秦遠在蔓寧的直視下不禁就渾身緊繃了起來,背後隱隱滲出了一層薄汗。
那張輕染了些許歲月痕跡的麵龐上突然就閃過了一絲遺憾失望,輕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般幽幽地歎道:“不,你不是他。你又怎麼可能是他?”
秦遠喉頭攢動了一點剛想說上些什麼,眼睛微眨後卻猛然驚覺,前麵的蔓寧根本就沒有停下步伐,這會兒早就和自己拉開了好一段距離,
刹那間,秦遠隻覺得呼吸差點都要窒息停滯,心中更是一陣錯亂迷惑。
剛剛耳邊響起的那一聲歎息到底是怎麼回事,難不成隻是自己產生的幻覺而已?
身邊有些過分的安靜,已經走出去老遠的白蔓寧這才恍惚反應了過來,扭過頭來對著秦遠揚起一個善意的笑容:“要一起回去嗎?”
呆愣在原地的秦遠這才回過神來。趕緊邁開長腿,幾大步跨去就趕上了蔓寧。
這一老一少也不知各自心思如何,此時卻是鬼使神差的就搭在了一處。
兩人一同伴著夕陽,推開鏽跡斑斑的鐵皮大門,卻是殊途同歸地一起回到了這棟暗暗幽幽的兩層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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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起上到二樓之後,便各自開門、各回各屋。
和蔓寧客氣道了聲“再見”後,秦遠伸手慢慢帶起房門。關門聲響起之時,一個人卻如虛脫了似的無力地斜倚在門背上,隻覺得腦袋裏轟鳴作響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