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白不知之後自己是怎麼回的閣樓, 也不知自己為何沒有激動興奮到難以安眠。
幾乎是闔上雙眼的刹那之間,滿心盡是塵埃落定一般的安心之感,整個人便就徹底踏實了下來。沒多久呼吸氣息漸漸平緩, 竟是沈一白許久都沒有過的酣然而眠。
閉上眼, 滿是光影斑斕的夢境當中隻見無數蔓寧的身影不斷紛繁閃現, 多年前第一次見她時就怦然心亂的悸動之感, 恍若還是昨日之事一般鮮活無比。
而碧波蕩漾的塞納河畔,白衣的少女懷抱一束同樣雪白的怒放玫瑰。異國的藍天白雲之下, 她滿臉的明媚笑顏仿佛穹頂之上描繪的聖潔繆斯,讓他一再縱容自己繼續沉迷淪陷。
一步步如影隨形般追隨至此, 對這女人近乎執迷不悟已成一心癡念, 卻抵不住她從來都不願多看自己一眼,隻肯將全部心身都托付給了別的男人。
婚禮之夜, 親眼看著她和蘇言安交頸相擁時滿心的撕裂心痛,兩人之間的各般牽絆糾纏,早就是攤理不清也算不明的糊塗賬, 卻在今夜接連入夢而來, 也好一並做個最後的了斷。
再多的浮光掠影全都化作虛幻,最終破霧而出的, 是蔓寧噙著笑的安然容顏。隻是一句“春暖之時”, 所有的付出等待便都有了存在的意義。
##
心懷著美夢安然睡至夜半,耳畔突然鳴起一聲震耳欲聵的炸雷聲響。被這巨響吵醒了的沈一白,猛一下就從榻上驚坐而起。
抬眼望向窗外,夜幕中陣陣雷鳴不絕於耳, 外頭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瓢潑般的傾盆大雨。
急風驟雨間,泠冽的冷風卷著無數雨珠猛一下就吹開了壁窗,狂嘯中發出“嗚嗚”的呼吼響聲,整個閣樓都似被這颶風撼得微微發顫了起來。
眼前的駭人情景似曾相識,沈一白瞬時就憶起了上個雷雨之夜蔓寧的反常之態。心口猛然一沉,立馬暗暗叫了聲“不好”,趕忙就從床上彈起身來,隨手披上件衣服就直接衝了出去。
奔走間好似隱隱聽見有女人帶著哭腔的嗚咽之聲,胸前更是驟然一陣縮緊,不自禁就衝著臥房那頭大聲喚起了蔓寧的名字,生怕外頭這可怖的刺耳雷聲又把她給驚著了。
從閣樓一路橫衝直撞狂奔了下來,沈一白心跳快若擂鼓一般。心思慌亂間,一個不留神就絆到了走廊上放著的花盆擺件。稍微踉蹌了幾步到底還是失去了平衡,整個人便狠狠撲到了麵前硬實的木門上頭。
此時的沈一白已是心急如焚根本就顧不到身上被撞到的地方。隻稍稍穩了下身形,就趕忙伸出手來,猛地一把就大力推開了蔓寧的房門。
大門一開,昏暗燈光中沈一白一眼就尋到了蔓寧的身影。見她正側過臉朝自己這頭回望了過來,心裏這才稍稍踏實了一些。
再朝周圍匆匆掃視了一圈,竟發現她旁邊還站著兩個家裏頭的傭人,正一起合力架扶著個渾身顫抖的黝黑人影,先前聽到的幽幽哭聲便是這人發出的陣陣抽噎聲響!
心中瞬時一陣大駭,沈一白立馬就疾步上前擋在了蔓寧的前頭。靠近之後再定睛細看了一眼,這才猛然辨出麵前這人,竟是那已久未在人前露麵的唐家大小姐——唐心!
眼前的情景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沈一白一時之間也是滿頭霧水。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女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蔓寧的房間。
但深知這唐心絕非善類,沈一白此時更是滿心警惕,眼風疾疾掃過眾人,立馬就滿臉慍怒地對著那兩個傭人厲聲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大半夜的你們怎麼能隨便讓個陌生人進門!要是帶進來個歹人傷到了太太,你們有幾條命夠賠的!”
那兩人一聽自家先生似是真動了肝火,趕緊滿臉惶恐地對他連聲解釋道:“不是我們有心要放這唐小姐進來的!隻是這大暴雨天的,她就一直站在外頭不停地砸門大叫,說是有要緊事一定要見上太太一麵。我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過來問了問太太的意思。也是太太同意了之後,我們才敢把她給帶了過來。這不才剛剛進屋,先生您就過來了。”